宁瑞丰出院了。

常宁知道,老爷子出院也是一件大事,在京城工作的那些长辈,象大姑和二叔二叔他们,肯定是要露面的,他可不想凑这个热闹,见了面也没什么好说的,特别是二叔宁晓南,与其见面肯定尴尬,不如躲在宾馆里蒙头睡。

快到中午的时候,刘月红陪着司马婷婷从宁家回到了京西宾馆。

常宁靠在沙发,先不看司马婷婷,而是嘴里坏坏的乐着,瞅着刘月红不大自然的走路姿势,刘月红发现了常宁的目光所至,想起昨夜的遭遇和狼狈,脸一红嗔怒地瞪了常宁一眼,不顾司马婷婷在侧,伸手在他胳膊狠狠的拧了一把。

“刘姐,怎么样?”常宁微笑着转移了话题。

刘月红点点头说道:“老爷子点头了,没人再敢难为司马婷婷的,应该不会有事了。”

司马婷婷也感激的说道:“常市长,谢谢你了,你放心,过去的司马婷婷已经不存在了。”

“嗯,我相信,你先回去,我让刘姐送你飞机。”常宁说道。

司马婷婷犹豫了一下,“常市长,我,我……”

常宁问道:“说嘛,还有什么事吗?”

“以后,以后如果有事,我还可以找你吗?”

常宁笑着说道:“当然了,你是我手下的干部,随时可以来找我嘛。”

刘月红和司马婷婷离开后,常宁也出了京西宾馆,到了京城不去家里,老爷子倒不会计较,老太太那一关肯定不好过,唠叨和揪耳朵肯定是免不了的。

京城的四月,春意渐浓,马路两边的树木,都冒出了点点绿芽,迎面而来的北风,也没让人有太过冰冷的感觉。

“小半仙。”

有人在马路对面嚷起来。

常宁扭头一瞧,马咧嘴乐了,是老叔宁晓华,走路都象飘着似的哲学糸讲师。

“哎哟,是哲学家啊。”

宁晓华走过来,先伸手给了常宁一拳,“你这是去家里吗?”

“对啊,我还没见老太太呢,再不去报到,她非把我耳朵揪下来不可。”常宁乐呵道。

宁晓华摇摇头,“我劝你呀,还是别去了。”

“为什么?我也是宁家人,你把我从家开除了?”常宁瞪起了双眼。

“急什么,你听我说嘛。”

常宁一怔,小声的问道:“怎么,又闹起来了?”

点了点头,宁晓华说道:“姚晋从南粤省飞过来了,他们两口子,和你二叔二婶都在,火星撞地球,见了面就吵起来了,老二两口子又在旁边火浇油,这会儿啊,硝烟弥漫,激战正酣,你这会儿过去,不是撞到枪口去了吗?”

常宁吓了一跳,急忙问道:“那,那老爷子和老太太呢?”

宁晓华笑道:“老爷子是什么人啊,料事如神,刘月红一走,老爷子和老太太就来个眼不见为净,溜之大吉了,这不,我是奉他们之命前平向你传话的,他们让你有事办事,没事就抓紧时间回西江省去。”

常宁当然不想和二叔和表姑夫见面,他们倒不可怕,毕竟都是吃政治饭的人,总还有点理智,可二婶和表姑都不大好对付,碰两个蛮不讲理的女性长辈,他只有落荒而逃的份。

叔侄俩一起回到京西宾馆,买了两瓶酒和一包花生米,躲进房间喝了起来。

“小常,我看你的心态很好嘛,是不是对咱们家的现状早有思想准备啊?”宁晓华一边喝着,一边问道。

常宁微微一笑,“时也命也,其实冥冥之中早有定数,在你们那一代,只有你和老爸才是最让我钦佩的,你们远离尘世,不涉政治,想必早就看透了。”

宁晓华点头道:“算是有一点,老爷子能管国家大事,却难理家事私事,这是最大的悲哀。”

“其实我也早看出来了,宁家二代无法团结,缺少一个真正的领军人物,现在的那几位,顶多是散兵游勇。”

宁晓华笑道:“所以嘛,老爷子对你寄予了极大的希望,盼着你能撑起宁的未来。”

常宁连连的摇手,喝了几口酒后说道:“免了免了,我的肩膀太嫩,挑不起这么沉重的担子,我还是做原来的我,有多大能力办多大的事,走到哪里算哪里,一切顺其自然。”

“臭小子,我就是佩服你这点,心态好,心态好啊。”

常宁举着酒杯乐呵起来,“他娘的,不提烦心事了,来来,喝酒,喝酒。”

“喝,喝,”宁晓华和常宁碰了碰杯,喝了几口后笑道,“其实嘛,老二和姚晋不难对付,你只要掌握了他们的共同特点,就能把他们拿住。”

哦了一声,常宁好奇的问道:“老叔,你说来听听,他们有什么共同特点?”

“不过,我这可是有奖回答哟。”宁晓华坏坏地笑起来。

常宁伸出一根手指头晃了晃,“一口价啊,为了支持你的哲学研究,我决定赞助十万元,快说。”

“我啊,仔细观察和研究过你二叔和表姨夫,从人类来说,他们就是浑人,从人性来说,他们就是无赖,政治的无赖。”

常宁摇着头说道:“太过笼统,说明白一点嘛。”

“这么跟你说,你要是和他们讲道理,他们就和你耍流氓,你要是和他们耍流氓,他们就和你讲法制,你要是和他们讲法制,他们就和你讲政治,你要是和他们讲政治,他们就和你讲国情,你要是和他们讲国情,他们就和你讲改革,你要是和他们讲改革,他们就和你讲传统,你要是和他们讲传统,他们就和你讲孔子,你要是和他们讲孔子,他们就和你讲老子,你要是和他们讲老子,他们就和你装孙子,你要是和他们装孙子,他们就和你耍无赖……哈哈,总而言之,他们为了自己的利益,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呵呵,说得好,说得妙,”常宁咧嘴直乐,连着喝了好几口酒,“老叔,不愧为哲学家嘛,总结得太精辟了,那你说说,什么叫浑人呢?”

宁晓华说道:“这浑人啊,就是靠着本能生活的人,他们生活无序,没有明确的生活目标,价值观念混乱,分不清主次先后和轻重缓急,动脑的时间,远少于动嘴和动手的时间,本能的力量,却大于情感和理智的力量,他们对自己毫无正确的评价,不知道人生的意义何在,总是忙忙碌碌跌跌撞撞,始终处于迷惘烦恼之中,得意时趾高气扬、盲目乐观、目空一切;失意时捶胸顿足、悲观失望、怨天尤人,易发脾气、不可理喻、易受操纵,当然,他们也崇拜英雄、喜欢轰轰烈烈、热热闹闹、讲点义气、喜欢为朋两肋插刀,他们内心无秘密可言,把目的写在脸,坦诚直率、光明磊落,对家庭、社会、他人无责任心,你二叔和表姨夫,就具有浑人的特征。”

又喝了几口酒,常宁思忖着说道:“老叔,不仅如此,二叔和表姨夫没有你说得那么低下嘛。”

宁晓华点着头道:“当然,我这要说到第二类人,俗人。”

“何谓俗人?”常宁靠在被子,点了一支香烟。

“俗人么,就是一些靠欲望生活的人,他们生活的中心内容,就是金钱、名利、地位、美色,喜欢炫耀、吹嘘、标榜,喜欢吹捧别人和被别人吹捧,一言一行,紧紧围绕着自己的利益,当自己的利益受到威胁或伤害时,会六亲不认,什么兄弟姐妹、亲朋好、同伴同事、级部下,什么国家民族利益、团体家族利益,什么仁义礼智信、法规戒律令,统统不顾,他们为达目的可以不择手段,恩将仇报,他们鼠目寸光,唯利是图,道听途说,遂意夸张,传播谣言,不分真假,搬弄是非,不顾后果,他们特别醉心于旁门左道、奇谈怪论、阴谋权术、隐私隐秘,喜欢东颠西窜、招摇过市,擅长,夸夸其谈、旁征博引,他们喜欢做表面文章,也喜欢挑剔、干涉、评论他人的生活及生活方式,他们不讲情理,得理不饶人,善于钻空子,精于占便宜,缺少怜悯心和同情心,总之,这种人不讲究公共道德,自私自利,总觉得社会和他人欠着自己,是非多的地方,俗人一定很多,不和睦的家庭里,必有俗人存在。”

常宁听罢,笑着说道:“把酒品人,这才有点味道了。”

宁晓华也笑起来,“宁家老二和姚晋,身就有太多的俗人特征。”

“呵呵,好象事实也是这样的。”

宁晓华又喝了几口酒,继续说道:“他们过去就是一对浑人,现在总算进步了,进化到俗人的境界,不容易啊,反正他们为达目的,可以不择一切手段,所以,怕你这个晚辈超越他们,他们就在你身边安插眼线。”

常宁笑着问道:“进步?从浑人到俗人也算进步吗?”

宁晓华白了常宁一眼,“当然了,人分五类,浑人是最低级的,能成为俗人,也是很不容易的跨越。”

“五类?除了俗人和浑人,还有哪三类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