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远走,跟在人群后排队上公交车,瘦长的身形,像一根有仪式性的标杆。
临上车前他向不远处遥望一眼,那个男人抱着他扶起来的女人,大掌在她背后轻抚,举止亲昵。
而那个女人手还还堪堪抬在半空中,比起男人高大的躯体,她纤细娇小,从他的角度,只看到她整个人像是嵌入了男人的身体。
那个男人似乎察觉了他的视线,朝他看过来,灯光迷离下,他的目光像海也像此时的天际,辽阔而浓黑如墨。
他成绩不算好,尤其是语文,形容不来那样的感觉,就只觉得,那个男人的一眼,就让他明白了什么叫气度和身份。那是现在的他,甚至以后的他,也可能无法企及的。
但是那个女人身上的香气,他现在也忘不了。
同他班上的女生和他周围任何一个女性都不一样,有自然的馨香,还有一点化学物质……唔,就是所谓的香水和脂粉味道,清清淡淡的,闻起来却很温暖舒服。
像冬日温室里一朵含苞的花,花瓣上的水雾朦胧晶莹。
作为理科生,这些已经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形容词句了。
那个女人的味道,真是让他难忘记。
最后一眼,他又注意到了停在路边闪着车灯的黑色轿车,是刚才那个男人开来的。
他终于意识到人与人之间的差距,也让他生出一种冲动,去改变这样的差距。
厉荆深冷冷盯着那熊孩子一步三回头的上了车,虽隔得远,但那镜片下单眼皮眼睛里的热烈情愫,他作为男人清楚得很。
小小年纪不好好读书,再看就要上去挖你四眼。
他这么想了想。
“还哭?”厉荆深缩了缩瞳孔,目光定在她挽在后脑的头发上,声音不由放轻,沉沉的音调尾声上扬,显得温柔。
“我没哭。”孟蕴抿了下唇,从他怀里拉开头,她的确没哭,睫毛上有湿气,但没掉下泪来。
冬日的冷,是刺骨的冷。
孟蕴僵在半空的手除了手心狼藉一片,手背手指也已冻得通红,雪花落在她的皮肤上,遇体温后融化,将她骨头都冷得痛。
此刻,她有些眷念厉荆深怀里的温度,男人身高体燥,像一块移动热源。
她看了眼刚才埋首过得地方,一天下来有些脱妆,鼻尖的粉渍在他大衣外套靠近衣领的地方,留下一小块印记,因为是黑色,粉渍就愈发明显。
孟蕴有些窘。
这衣服,如果没认错牌子,应该挺贵的。
厉荆深的视线向她注视的地方看了一眼,随后见她别开了脸,将手也从他腰间抽了出来。
厉荆深看着她,笑容有几分玩味,“准备好洗衣服了?”
“街上冷,先上车吧。”孟蕴看着街上车来人往,回避着说。
东城的空气质量很不好,尤其是干燥的冬天,在外待了不短的时间,她的嗓子已经开始痒痛,喉间尝着有丝丝的铁锈味。
“嗯。”厉荆深站在她身后挡着风,让她往车上去。
上了车,孟蕴找出纸巾,一张铺在腿上,一张拿在手上清丽嵌在肉里的碎沙石。
厉荆深看了眼她两只脏兮兮的手,将车往前面开了些,停靠在可长时间停车的停车位上。
他拉过孟蕴冰冷的手,帮着她将清理异物。
他的指腹贴着她的指节,像是有源源不断的暖意从此交界处传递到她身上,冷热交替的一瞬间,她的指尖轻轻弯曲了一下。
厉荆深以为她痛,抬眸问她:“痛?”
孟蕴摇头。
他微垂着头,薄唇紧抿,路灯和霓虹探进车窗,在他脸上映出了朦胧的翦影。
孟蕴的心思鼓动,目光游弋在他五官分明的脸上,情不自禁跟随着光线描摹他的轮廓。
看着他的剑眉,孟蕴就想起他平日里看人的眼神,这样的眉这样的眼,只消看一看,就知道是个厉害的人物。扫过他挺直的鼻梁,她又想到当初孟礼渊问她觉得厉荆深如何时,她的回答:鼻子挺高大的。
孟蕴这下就再不敢继续看他了,心绪纷乱中将头转了个方向。
因为动作太突然,倒引起了厉荆深的注意。
他用力捏了捏她的指尖,“怎么了?”
孟蕴又突然回头,使劲看他,映着灯辉的眼底,目光闪烁不明,一字一句说得清晰缓慢,“没什么,我看外面车挺多的,在想待会儿恐怕又要堵很久的车,回去也不知道多少点了,手上还有好多没解决的事情,怕待会儿周璇打电话跟我报告进度,我这边的进度却没有跟上……”
她盯着外面缓缓滞动的车流说着,发觉厉荆深很安静,转头发现他目光专注的盯着自己。
孟蕴垂了下眼睫就要抽回手,厉荆深不仅不松,反倒是加大力道将往自己这边使力。
孟蕴又掀眸望着他。
厉荆深就一直看着她的睫毛像把扇子似的,上下翕阖着,一定是故意想晃动人心。
女人的小动作,莫名会激起男人体内的兽慾,让人又喜欢又心痒,甚至想说几句粗鲁的话发泄心里多余的火热。
这种年纪的女人,举止最易流露不经意的风情,夹杂着点嫩气,勾.引人而不自知。尤其是孟蕴这种外表冷淡,羞赧时面红耳赤还抿着嘴不吭声的,一双眼别提多冷静。
更是让人想让她把心里感受说出来,用叫的也行。
厉荆深看着她的眼眸渐渐深沉,手上也不自觉加重了力道,她手指细软,皮肤娇嫩,一捏就是一道痕。
“你轻点儿。”她缩了缩手,感觉到气氛似乎有了明显变化,车内开了空调,有些闷,她说话故意降着调子。
厉荆深清了清嗓子,看向她还围得严严实实的围巾,一边继续清理着她的手,一边不经意问:“你围着围巾不热?帮你脱下来?”
“我不。”孟蕴一口回绝,甚至想动手护住自己的围巾。
厉荆深一把握住她的手不让动,皱眉说:“你再动!”
孟蕴将下巴使劲往围巾里埋,埋进了半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