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着广武山不远的小山坡下,散落着三五户人家,背靠大山。这里虽然能种庄稼的好地不多,但周围却有大片的山坡草地。这几户人家除了种着不多的一点田地,便就靠着在草地上放牧几只猪啊羊啊地过活。
最靠近山脚下的那一家便就是郑二家,门前两棵大杨树,后面是郁郁葱葱的山坡。
把接回来的几头猪赶到自家门前,郑二看了看跟着过来的鲁芳三人,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些人没有动手强抢,已经是徐平约束得力,郑二哪里还敢多说别的话?
唤家里的浑家出来帮着开了门前猪圈的门,把猪赶到里面去,把门关上,郑二便就进了自家院里。不大一会,提了一把镰刀,挎了一截麻绳,郑二又出了门,对还在自家门前转来转去的鲁芳三人道:“殿直,小的好言相劝,你们还是回吧。这几只猪我要在家里将养几天,定货的人家不定什么时候来,我跟着前去宰杀。你们这样守在我的门前也没有用处。他们若是两三天后来,你们难不成还能守到那时候?”
鲁芳暴躁地道:“你这厮只管去做自己的事,不要来撩拨爷爷!惹得我火起,把你这猪圈拆了,只管自己抓两只回去吃肉!”
郑二连连摇着头叹着气,拿着镰刀带着麻绳去山坡上割猪草。
这年月很多农户家里吃的都是半米半糠,哪里有多余的粮食喂猪,都是趁着闲时到外面打些猪草,回来饲喂。养得多的人家,则就跟牧羊一样,赶着在山间草地里让猪只找食吃,靠天地养着。
见郑二的身影晃晃悠悠地上了山坡,在眼里越来越小,一个兵士对鲁芳道:“殿直,难道我们就这么在这里等着?若真是像这厮说的,一天都没有人来,我们难道就在这里等一天,到了晚上了两手空空回去?”
“已经出来了岂能再空手回去!郡侯那里一再交待,让我们不要强买货物坏了名声,没奈何,只好在这里等等。如若不然,依我的脾气,早把这厮踢倒在地,只管带两只猪走,难道他还敢到衙门告我们!现在我们只在这里等到傍晚,若是有人来便不多说,好歹匀上两只。若是没有人来,那就说不得了,郑二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没道理我们在他门前白喝一天风!”
两个兵士连连点头:“殿直说得是,我们等上半天,心意也就到了,那时候再从郑二手里硬买,他也不能再说什么!
郑二打一捆猪草,看见鲁芳带两个人在大杨树下闲坐,无奈地摇了摇头。把猪草放进猪圈里,再上山打一捆草回来,见鲁芳三人在树下坐得不耐烦,在离他家不远的半干的小河沟里翻来翻去,也不知道在找什么虾啊鱼的。
把猪草打够,看看西天的太阳开始变红,像个醉汉一般摇摇晃晃就要向西山的顶上落,郑二带了镰刀和绳,自顾进了家门。
两个兵士用几根草绳拴着几条黄鳝,看着郑二的家门,对鲁芳道:“殿直,眼看着天就黑了,可不能再等下去!要不,我们两个上去捉两只猪只管带走,给这厮家里留下钱就行。事后真要追究起来,殿直只推说自己不知道就好。“
“说的什么混话!我鲁芳千军万马里也杀进杀出过,要你们替我背锅。好了,天时不早,不要等了,我们过去跟郑屠这厮说过,只管带猪走就是!“
说完,当先拽开大步,向着不远处的郑二家里走去,两个兵士紧紧跟上。
刚刚走到郑二家的门前,突然从山转角那里传来歌声。曲是乡间俚曲,歌词更加是粗鄙不堪,唱歌的人又是公鸭嗓子,极是难听。
鲁芳停住脚步,转身厌恶地看过去,只见两个敞胸露怀的粗俗汉子从山后面转了出来。两人面黑体壮,比郑二更加像个屠户,偏偏每人鬓边都插了一朵大红花。
看见两人,鲁芳对身后的两个兵士低声道:“这两个泼才莫不正是来买猪的?我们且在一边看着,到时只管听我吩咐行事!”
兵士应诺,与鲁芳一起闪到了一边。
两个粗俗汉子不大一会便就到了郑二家门前,看见鲁芳三人,穿的是便装,又没拿兵器,只当是附近的寻常农户,毫不在意。
一个面上有块黑痣的汉子对鲁芳大声道:“你们三个,莫不是也来郑屠的门上买猪肉?这厮最近不好好做生意,县城里的肉案也不摆了,难怪寻到家里来!”
另一个焦黄头发地道:“熊二哥,这就是你不晓事了!最近天旱,河阴县里的农户想吃顿干的都难,哪个还买肉!郑屠去摆肉案,也只是白白招苍蝇!”
两个人胡乱说几句,焦黄头发便就上前震天响地打门。
里面传来郑二的声音:“殿直,今日真地没有猪没卖给你,还是早早回去吧!”
话声未落,院里便传来慌乱的脚步声。郑二生怕把自家的院门打坏,急急地跑了出来,打开柴门,劈头就看见焦黄头发,一肚子要对鲁芳说的话全都咽了回去。
焦黄头发瞪着眼对郑二道:“你这厮刚才说什么!门外圈里明明有几只猪,怎么说没有的卖给我们!”
郑二见正主来了,出了口气,陪着笑道:“焦五哥听岔了,我说的是猪刚刚好赶了回来,乘着天不黑便就带走。我跟着去宰杀干净,还不误了回来吃晚饭。”
焦五哥啐了一口:“当我聋的,刚才明明不是这样说!罢了,你这厮越来越不伶俐,不与你计较,天时不早,快快赶了猪随我们上路!”
郑二连连称是,转头对家里的浑家高声吩咐,便随手带上柴门闪出身来。
鲁芳在一边冷眼看着,熊二和焦五这两个汉子,看起来就是什么大户人家里的庄客。童七郎的窖口就在广武山下,伐山上的树木制炭烧窖,难道他们是童七郎的人?
童七郎那厮看起来也不是什么良善人家,抢他口里的食,也不犯了忌讳。(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