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让他们回来吧。老太君说的轻描淡写,似乎笃定太皇太后和皇上会同意。
事实上,映初的确没费什么力气,就获得了明帝的恩准。
天佑金锭案,明帝的目标是打压宸郡王,对于祁修慎父子的惩罚只是做给别人看的。祁国公府若真缺了他们,就会上下一心没有内斗,又岂是明帝愿意看到的。
制约与平衡,是每个国君都擅长使用的拿手把戏。
沐丞相归来的这一天,万人空巷,百姓拖家带口的围在街边看热闹。
明帝派皇长孙和宸郡王亲自去迎,仪仗队从城门一直排到驿馆,礼仪极其隆重。
祁长锦要负责城防的安全,但提前在天香楼订好了雅间,留给映初姐弟三人看新鲜。
朱黎国以红为尊,盛产骆驼,楼下街道上浩浩荡荡经过的就是一支骆驼骑兵。最前面的一只披红挂彩的高大骆驼上,坐着一名着装奢华的红衣男子,身边拱卫着几个侍卫打扮的人,他应该便是朱黎国的七皇子了。
七皇子出现在这条街道上,脸上灿烂的笑容就一直没消失过,热情的跟路边的百姓挥手致意,时不时偏头跟他旁边的沐丞相说几句话。
映初死死的盯着沐丞相,算一算,她和他的好父亲已经八年没见了,她如今面目全非,沐丞相却是风采亦如往昔。
大概是她的视线太强烈,沐丞相突然回头朝这个方向望了一眼,但是路边的人太多了,楼上的窗口也都是往下看的人影,他目光转了一圈,没有搜索到目标,然后蹙眉收回了视线。
倒是那位七皇子,顺着沐丞相的视线望过来,正巧一眼对上了映初的目光。或许是被映初阴冷的眼神惊住,他稍微怔了怔,才有些疑惑的转过头。
花彧半个身子都探出窗外,对那些骆驼品头论足:“我以前也见过一些商人牵着骆驼穿街走巷,但那些骆驼和这些根本没法比,不但个头小了两圈,没有这些彪壮,而且精气神完全不一样。”
“那当然,”清和也在审视这支骆驼骑兵,“朱黎国最负盛名的就是骆驼骑兵,负重大、耐力强、速度快,重骑兵根本追不上它们,轻骑兵倒是可以,但是追上了也打不过,最后多半只有逃命的份。”
花彧点点头,看着下面那支骆驼骑兵,就知道战斗力很强。
“朱黎国国土只有大燕十分之一,大燕之所以能压制朱黎国,让它成为附属国,靠的就是人多势众、兵强马壮,”清和道,“不过朱黎国经过两代国君励精图治,几十年下来,国力日盛,且大力培养骆驼骑兵,再这么下去,脱离大燕管制为期不远了。”
花彧眨巴着眼睛看着他,一脸兴奋的道:“那岂不是说他们来者不善?”
“你这么高兴做什么?”清和道。
“当然要高兴,”花彧道,“他们若是闹事,沐丞相就会吃不了兜着走。沐贵嫔一直想谋害姐,依仗的不就是沐丞相吗,没有他庇护,她还怎么嚣张的起来。”
清和笑眯眯:“说的没错。”
花彧还没来得及笑起来,清和就给他泼了一盆冷水:“不过你要失望了,这次来的七皇子是主和派,而且朱黎国现在还没能力跟大燕翻脸,有西域一直虎视眈眈,朝廷也付不起大代价对朱黎国用兵。所以这一次,七皇子带着一个公主妹妹过来,八成是要与大燕和亲。”
这是两国之间缓和关系的惯用手段,历朝历代都不能免俗。
花彧的表情顿时就垮下来了。他当然也不希望两国开战,但是很期待朱黎国给沐丞相带来一些麻烦,现在希望显然落空了。
清和打击过他之后,又塞一颗红枣给他:“你知道沐丞相近三年来为什么一直在外巡视诸国吗?”
“为什么?”花彧问。
“皇上的说法是只有丞相能担此重任,代天子出巡,”清和道,“事实上是皇上忌惮沐丞相权势滔天,所以一坐稳皇位就将他遣离京城,斩断他和许多朝臣的联系!这短短三年的时间,朝廷中丞相的门生少了大半,很多位置都被皇上提拔的新人填补了。”
花彧听得一愣一愣的,朝廷里面弯弯绕绕的事情太多,他光是听起来都觉得费脑筋,也亏得清和能分析的这么透彻。
清和继续道:“说起来沐暖晴出事,倒给了沐丞相一个回京的借口,便是皇上也不好阻拦他关心自己的女儿。不然他再在外面蹉跎几年,所有党羽都该被皇上剪尽了。”
映初已经收敛好阴郁的心情,目光深深的看着清和,他的确非常聪明,非常有天赋。
当初她听说沐丞相即将归来的时候,激愤之下也没想到这么多,只以为沐丞相关爱沐暖晴,其实那个男人哪会真的在乎一个女儿。
“你真的不考虑在朝廷谋个职位?”映初再一次的问他,“将军可以先为你安排个小官,凭你的能力,很快就能平步青云。”
“我没兴趣。”清和摇头,“现在这样的生活,我已经很满足了!”
追杀他的那些人不知为何全部消失了,他现在过的安逸舒适,有疼爱他庇护的姐姐,不算聪明但对他真心相待的弟弟,还有教他武功如师如父的姐夫,他真的已经满足的不能再满足了。
若不是想尽力为姐姐姐夫做点什么,他根本不会花心思去组织一个消息网,宁愿当一个什么都不懂只需要接受保护的弟弟。
但是连花彧都在拼命读书练武,希望有朝一日随姐夫从军入伍,他又怎么能偷懒呢。
窗外,朱黎国的使者团已经走出这个街道,看热闹的百姓渐渐散了。
等外面不再拥挤,映初站起身道:“我们走吧。”
晚上,明帝在太和宫设宴,为朱黎国来使接风洗尘,朝臣、命妇全部应邀在列。
祁家的马车停在宫门口,映初一下车,就听到乔殊彦的声音:“长锦,映初!”
映初一转头,就见乔殊彦骑马从后面追上来,欣喜的下马朝他们大步走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