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陆南望惊醒,做了个噩梦,吓出了一身的汗。

时安睡得浅,他一个动作,她就醒了过来,看男人半坐在床上,脸上身上都是汗。

她抽了床头柜上的纸巾,给陆南望擦汗。

在触到他的那瞬间,他下意识地避了一下,紧皱的眉头在宣告男人此时的情况很差。

时安再次拿纸巾过去,可能意识到旁边的人是谁,陆南望这次才没有避开她的动作。

“做噩梦了?”时安一边给他擦汗,一边问。

陆南望却只是抓着时安的手,回过身来将她抱在怀中,他身上很热,热量不断地隔着时安的睡衣传递到她身上。

很少看到陆南望这样心慌的模样,时安一下一下地顺着他的后背,想要借此安抚他焦躁的心情。

可能时安不会说什么安慰人的话,她能给陆南望的,就是一直陪在他身边。

“没事的,我还在呢。”时安轻声在他耳边说着。

回应时安的,是陆南望落在她脖颈上的吻,像是急于发泄什么一样,陆南望将时安压在床上,扣着她的双手举过头,另一手从她衣服下摆伸了进去,将衣服推高。

她睡觉没有穿胸衣的习惯,睡衣之下干干净净的。陆南望的吻就这么直接而又急促地落了上去。

滚烫。

房间里面很安静,只有男人粗重的喘息,还有时安忍不住发出来的低吟。

很热,两人都热。

汗水黏在身上,格外难受。

汗珠更是顺着男人的鼻尖,滴落在时安的胸前,像火焰一样灼烧着她的肌肤。

时安觉得呼吸困难,张着嘴,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

却在刚刚张开嘴时,陆南望的吻就覆了上来,重重地吻咬着她。

她的睡衣已经被男人轻而易举地脱了下来,他昨天晚上围着的浴巾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掉落。

房间里面的温度急速升高,时安用她仅存的理智想要将陆南望推开,她怀孕了,本就有过流产的征兆,如果继续,可能……

但渐渐的,时安发现陆南望并没有要做的意思,到底是顾忌到她肚子里面的孩子。

除了亲吻她之外,再没多余的动作。

男人伏在她的身上,平息着刚才的焦虑和燥意。

“很难受吗?”时安轻声问道。

“嗯。”哪哪儿都觉得有些不舒服,身体上的,心理上的。

时安的手顺着他肌肤的纹理往下,一直到……

只听男人在她耳边闷哼了一声,却没有拒绝。

……

九点,陆南望和时安洗漱完毕,准备往陆家去。

陆南望早上勉强睡了三个多小时,精神比之前看起来要稍微好一点,但眼中难掩倦色。

一路开车到陆家,陆家外面早已经围着许多媒体,比上次“陆南望”的葬礼,有过之而无不及。

一众媒体见到陆南望的车子开过来,恨不得将摄像机贴在他车子的挡风玻璃上。

平日里,陆南望还能和这些媒体周旋,但是近日,他情绪本来就不好,现在还有那么多媒体挡在他车子前面,半米都开不动。

“滴滴滴——”陆南望的手重重地摁在喇叭上,想要借此让记者都让开。

可见惯了大场面的记者,在听到喇叭声之后,也没有移动,大白天的都开着闪光灯。

陆南望眉头紧紧地蹙着,手上的力道很大,恨不得将整个方向盘上的喇叭给摁坏!

时安已经觉察到陆南望的不对,看着他似乎要踩油门。

前面那么多人……

“叔!”时安伸手,覆在陆南望的手上。

男人脸色极冷,表情都绷在一起,濒临爆发的点。

如果不是时安忽然间叫了他一声,恐怕油门已经踩上去了。

陆南望回过神来,看了时安一眼,脸上是说不上的情绪。

他深呼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

好在,陆宅内的保镖尽快赶了过来,将如狼似虎的媒体挡在路边。

如果不是时安在车上,陆南望准一脚猛踩油门,将车子开进陆宅。

车子停在陆宅停车场,陆南望没有急着下车,而是拿了手机出来,他表情严肃地给周易打了过去。

“把陆宅外面的媒体都赶走,报警也好,找保安公司也罢,一个小时之内让他们消失。”陆南望冷声对周易说,然后挂了电话。

不难看出,陆南望心情已经差到了极点。

时安担心情绪糟糕的陆南望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她伸手过去,握着他的手。

“叔,你再去休息一下,葬礼的事情,让其他人去办。我不放心你这样,担心你出事。”刚才那些记者差点将陆南望惹急,如果待会儿还有什么事,陆南望压抑着的情绪是不是得爆发出来?

而时安觉得,陆南望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休息。

陆家有那么多人,总有人可以去办陆正国的葬礼。

“我没事。”陆南望反手握着时安的手,“你待会直接去望园看星辰,我得去主宅。有什么事情,让李嫂过来找我。”

知道陆南望在硬撑,但时安现在完全没办法让陆南望停下来。

她也知道,他需要忙碌起来,才能忘记有些事情。

所以,时安没有再说什么。

两人一起从车上下来,陆南望去主宅,时安去望园。

时安想到望园的星辰,心头不由得一紧。

她和女儿之间,以前是没有隔阂的,星辰对她也是格外的依赖。但那次事故之后,星辰醒来,就再没有提过她。

多少让时安心中没底。

但想着母女连心,星辰肯定会慢慢接受她的存在。

……

主宅,陆南望还没走进客厅,就听到里面传来的对话。

刚才走进来的时候,遇到范叔,他说陆家的人一早就过来了,陆明哲去医院将陆正国的遗体带回来,这时候估计在路上了。

“这都几点了,南望连个影子都没有。老爷子病危,他还跑到国外去追一个女人,分不分得清轻重缓急?”二叔陆明杰的声音。

“反正老爷子早就把陆家交给他了,表面功夫也不用再做了。”小姑陆素娥道。

听着二叔和小姑的话,陆南望的眉头蹙得更紧,这个感觉不比在宋家的时候听到他们要分家产差。

“你们也别这么说,是老爷子自己住在医院,我们谁的面都不见。当时我们也没有守在医院,难道就该让南望一个人不分昼夜地待在那边?”小叔替陆南望说了一句,“而且,现在也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老爷子的遗体马上就回来了,别让他听到。难道你们还想让他走得不安生?”

“南望的确有做的不对的地方,有什么让你们不高兴的地方,都是我这个做母亲的不对。”

陆南望忽然听到母亲的声音,她现在不该在游轮上?怎么回来了?

更让陆南望胸闷的是,为什么要让母亲来承担他做的事的后果?

他到底做什么了,非要在这个时候指责他?

“大嫂,我们也不是要说南望。但一直到现在还不见人影,这就说不过去了。而且不止是他,南希卖了陆氏的股份,到现在也没有出来给我们一个交代。这些孩子,真的是太不懂事了。”

“对,是我没有把他们教好。你们要怪,就怪……”

“妈!”陆南望再也听不下去,几步走到宋怀玉身边,扶着她的肩。

陆家众人见陆南望回来,表情各异。

二叔看着陆南望,哼了一声,“现在知道回来了?我还以为到老爷子出殡那边,你都不一定出现!”

“二叔,您有什么事,冲我来。我妈身体不好,听不得人大声说话。”

“南望,怎么跟你二叔说话的?”宋怀玉不想这个时候加深陆南望和家里的矛盾,“道歉!”

陆南望蹙眉,并无道歉的打算。

二叔坐在椅子上,以长辈的姿态压人一筹,等着陆南望口中的“对不起”。

然,陆南望听到刚才二叔那么和宋怀玉说话,“对不起”三个字怎么都说不出口。

“二哥,现在南望是陆家的当家,就算你是长辈,人家未必把你放在眼里。以后,我们都是看他脸色活的人。”小姑帮腔。

“二哥三姐,你们这是什么话,大家都是一家人。南望始终是小辈,怎么会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小叔给陆南望使了个眼色,“南望,你跟你二叔道个歉,这事儿就算这么过去了。马上老爷子的遗体就要回来了,大家和和气气的,让老爷子高高兴兴地走。”

事已至此,陆南望就算心中再有气,也得本着息事宁人的想法,和二叔道了歉。

见陆南望道了歉,二叔也没有再说什么,要是再咄咄逼人,显得他这个长辈多么不近人情。

趁着陆明哲还没有将陆正国的遗体领回来,陆南望将宋怀玉带到偏厅。

去偏厅之前,陆南谨让陆南望去了书房。

“二哥,刚才我爸的事情,不好意思。爷爷刚去世,大家的心情都不好,请你谅解一下。”陆南谨代替父亲向陆南望道歉。

陆南望拍了一下陆南谨的肩膀,“没事。”

“你看起来很累的样子,真的不去休息一下?”

“等葬礼结束之后再休息,现在不是时候。”陆南望眉头微微蹙着,“公司的事情我让晋迟看着,估计这两天那些股东不会有什么大动作,怎么也得等到爷爷葬礼之后。”

陆南谨点头,脸上的表情却还是很犹豫。

“还有什么事?”陆南望问。

“爷爷过世,葬礼之后必然会宣读遗嘱。可能,会有问题。”陆南谨说得委婉,没有直接说自己弟弟有了二心,“我承认你是陆家下任当家,不代表其他人也同意。”

陆南望一下子明白过来陆南谨的言下之意,一想到陆家即将经历宋家那些事情,陆南望的眉头就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没想到,是真的没想到。

“行了,我知道了,谢谢。”陆南望谢过陆南谨的提示,便转身从书房出去。

离开书房的时候,陆南望的面色沉了许多。

不希望宋家的事情发生在陆家。

胸口,隐隐作痛。

感觉很糟糕。

……

望园,时安走进别墅。

心中忐忑。

这是星辰醒来之后,她第一次在现实之中见到她。心中做了很多建设,但是真的见到星辰,她陌生的眼神还是让时安心头狠狠的颤动着。

“哥哥,她是谁啊?”星辰抱着蓝胖子,问陆念衾,声音中带着一抹好奇,一双乌黑的瞳仁盯着时安。

时安双手无处安放,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星辰的这句话。

而星辰,问的人也不是她,是陆念衾。

陆念衾是知道时安是星辰的母亲,但爸爸说过,星辰忘记了以前的事情,不想让她想起来,所以这时候没有回答星辰的问题。

“你自己问她吧。”陆念衾看了时安一眼,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

对时安,陆念衾谈不上喜欢,也谈不上讨厌,所以只能当成陌生人。

但他这种情绪,很快蔓延到星辰身上。

所以星辰就抱着蓝胖子,看陆念衾一个人在iPad上下飞行棋。

今天爷爷来吩咐过,他们不能出望园玩,李嫂把门关上的,他们人矮,开不了门。

时安怔在原地,心慌。

刚才星辰看她,前后不过几秒的样子,眼里没有对她的依赖。

只有好奇。

而那份好奇很快就被陆念衾iPad上面的飞行棋所吸引。

她转过身,仰头,才不至于让眼泪掉下来。

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结果现在不认识自己,时安再没有经历过比现在更糟糕的时刻。

可她该庆幸的是,还好星辰忘记了,不然她想起那些事情,对她来说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情。

努力地调整好自己的心情,时安转身,尝试着往星辰那边走去。

星辰见时安过来在她身边坐下,她悄悄地往陆念衾那边挪了一点,小声地问道:“哥哥,爸爸什么时候回来啊?”

“我也不知道,他以前也很少回家的,习惯了就好。”陆念衾以“过来人”的身份安慰星辰。

“为什么很少回家?他不回家就见不到我,见不到我,不会想我吗?”

“可能家里有他不喜欢的人吧。”

陆念衾想起以前,爸爸的确是很少回家,可能回了,但都很晚,那时候他都已经睡觉了。就连逢年过节,也很少在家里看到他。

他有次听到佣人背后偷偷说爸爸妈妈感情不好,所以早出晚归。

大概,就是因为家里有不喜欢的人,所以才在家里待的时间不长。

“但是家里就我们两个人,他不喜欢我还是不喜欢你?他不喜欢我吗?”

“……”陆念衾不是特别耐心的人,但对星辰,称得上是极为耐心了,“没有,他喜欢你。”

“哦……”星辰点点头,“反正他要是再不回来,我就要生气气了!”

看着星辰和陆念衾两人无障碍交流,时安发觉星辰比以前活泼多了。

她以前不会主动和人讲话,如果不是特别熟的人,连看都不会看一眼。

所以,失忆了未必是一件坏事。

“星辰,你好呀。”时安尝试和星辰对话。

星辰听到时安叫她,回头,看了她一眼。

觉得她像是怪阿姨,立刻回头,对陆念衾说道:“哥哥,我们去别的地方好不好?”

陆念衾放下手中的iPad,知道星辰可能对这个“怪阿姨”有些抵触。

“不行的,爷爷说了我们今天不能出望园,就待在这里。”陆念衾道,“那个阿姨不是坏人,你让她教你飞行棋吧,我还要去写作业。”

时安没想到陆念衾会主动将空间留给她和星辰。

毕竟她第一次见到陆念衾的时候,他打了她一巴掌,还叫她“坏女人”。

“对,妈……我会下飞行棋,我教你好不好?”时安下意识地想称呼自己为“妈妈”,但是怕吓到星辰,生生地改了称呼。

时安眼神谢过陆念衾,但是小家伙似乎并不领情,直接从地毯上起来,将iPad放在星辰手中。

星辰也要跟着起来,估计是要跟陆念衾一起走。

“星辰,你要是在的话,我写作业会分心的。”

“好吧,那你快点写,写好了我们一起玩。”

星辰看着陆念衾的背影离开,有些闷闷不乐。

而她将错误都归咎在时安身上,因为她来了,所以哥哥才要去写作业。

“星辰,我教你玩飞行棋,嗯?”

星辰摇头,拒绝了时安的请求。

星辰的性格大变,时安根本不知道该怎么才能让孩子喜欢自己,完全没办法用以前的那种方法去对待。

一筹莫展。

……

陆南望和宋怀玉在偏厅里面。

“妈,你怎么回来了?”

“我要是不回来,家里都得乱套了!”宋怀玉哪有什么心情去旅游,在游轮上的时候整天想着的,不还是家里的事情?后来到了新西兰,落地之后有了网络,才知道家里发生的事情。

“我能处理得来。”

看到儿子这样,宋怀玉也是心疼,她走过去,牵着他的手。

“你也不是三头六臂,怎么处理得来?宋家那边的事情还没完,陆家这边又出了事。梁天琛那边也……”所以,陆南望一个人怎么处理的过来。

“你都知道了?”包括宋家的事情?

“那么大的事情,怎么可能瞒得住?我在洛城又不是没有朋友,一个电话就什么都知道了。”宋怀玉叹了口气,“但现在是你爷爷的葬礼,有什么事,等到葬礼结束再说。陆家这边的情况,不比宋家那边的好。”

宋怀玉说的,正是陆南望担心的。

“他们不至于拆了陆家。”

这些年陆正国一直在给他们灌输“家族荣誉”这四个字,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们该知道轻重。

“人心隔肚皮,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为陆家着想。”宋怀玉叹了口气,“要是南希在就好了,至少也有人帮帮你。”

提起陆南希,陆南望眉头就微微皱着。

回国的时候,陆南希到底没有出现。一直到现在,陆南希都没有再和他联系过。

不过有沈长风在,陆南希该知道陆正国已经没了。

“那丫头太倔了,要是知道那些信是她爷爷扣下来的,更加不愿意回来了。”宋怀玉摇摇头,因为知道宋怀玉和陆正国之间矛盾太深,所以宋怀玉自己一个人承下那些事。

反正,都是后妈了。

“什么信?”陆南望问。

随即,宋怀玉才将信的事情告诉了陆南望。

陆南望这才明白陆南希为什么忽然间要把股份卖给梁天琛,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等她自己想清楚了,会回来。”陆南望知道陆南希这个人,逼不得,不然最后只能适得其反。

“但愿吧!”

彼时,范增匆匆到偏厅来,对两人说道:“大少爷把老爷带回来了。”

“谢谢范叔,我们这就去。”陆南望本来是想要和母亲一起去迎陆正国的,但见范增脸上表情微妙。

“出什么事了?”陆南望问,门外的那些媒体应该已经让周易弄走了,那还有什么问题?

“和大少爷一起回来的,还有……还有那位。”

那位……

本应该在陆南望位子上的梁天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