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贱脑中嗡嗡,口中嘟囔,道:“什么人对我说话?这里连鬼都没半只,哪来的人?”如此唠唠叨叨半天,他才自地上爬起,左顾右盼道:“我的货呢?老子还要去赶尸呢。”
话音落下,他突然两眼发直,面露喜色,道:“是了,是那里了。”随着他话音出口,地面骤然裂开,十余具身躯腐烂的朽尸自裂口钻出,晃晃悠悠地向萧贱走来。
萧贱皱眉沉思,道:“不对,好像我并不是来赶尸的,我是来……干什么来着?是了,我要去盛京!”那些尸体听他言语,忽而又似泄了气一般,扑通倒地,沉入地下。
萧贱摸了摸肚子,道:“我饿了,得到林子里逮几只野味吃吃。”话一说完,他周身景色陡然变换,已然来到了一片树林中,他一时不慎,屁股着地,哼唧了半天才慢悠悠爬起,愁道:“这可麻烦了,老子手上没家伙,估计连野猪都打不过……”
便在此时,他言语停住,眼睛直勾勾地望向森林某处,只见那里站着一只野猪,也警惕地与他对望,萧贱心下慌张,念头纷至沓来,暗想:“糟糕,说曹操曹操就到,莫要吃猪不成,反被猪吃,那就划不来了。”
正想着,那野猪一声咆哮,挺着尖牙,便向萧贱冲来,萧贱慌了神,绕着树木左右躲闪,与野猪玩起了捉迷藏。
萧贱一边跑,一面双手合十,连连祷告:“阿弥陀佛,无量寿佛,老天保佑,千万莫要让这只野猪吃了我……最好能让我吃了它……算了,不吃也罢,反正我还年轻,可万万不能死在这儿。”
正胡言乱语,蓦地数声哨响传来,几只箭矢从天而降,与萧贱擦肩而过。随着那野猪一阵哀嚎,萧贱回头一瞧,只见那野猪倒在地上,下肢不停抽搐,显然并非装死。
萧贱举步上前,细细查看,只见那野猪毛皮完整,全无外伤,唯有口中残留血迹。萧贱颇感奇怪,心道:“莫非那箭矢从它口中射入,屁股钻出?那射箭之人岂不是神箭手?”正想去找寻沾血箭矢,忽听一旁传来嘈杂声响,忙扭头一看,只见数名黄衣士兵走入树林,口中嚷嚷着不知所云的语言,待其看清萧贱,登时脸色大变,举起长弓,严阵守御,同时大声喝骂,似在下令。
萧贱正想说:“你们说的什么?我半句不懂。”谁知脑中忽然一阵悸动,无数异国话语流过脑海,接着他脱口而出:“别动手,我是猎户。这野猪我不要了,送给你们。”说的竟是满语。
那几名士兵脸色和缓,一人依旧持弓相向,另几人嘻嘻哈哈地走到萧贱身侧,将那野猪翻来覆去,打量了一阵。一人说道:“奇怪,查格,这野猪似乎是自己倒毙的,身上没一处伤口。”
另一人阴阳怪气地说道:“歌格,你这就不懂了,这叫穿肠箭,箭自口入,自肛出,自然不留痕迹……”
萧贱身不敢动,但脑中想道:“咱俩英雄所见略同。”
但那歌格又查找了一阵,皱眉道:“但这儿五支箭矢俱在,没一支染血……”
查格也细细查看了一番,忽而转向萧贱,恶狠狠地问道:“你是哪一旗的?”声音尖细,不似男子。
萧贱一慌,忙道:“我是五星红……不,不,我是邓紫旗……不不……”
查格捂嘴一笑,道:“什么乱七八糟的,原来是无旗野人,那我问你,你叫什么名字?”
萧贱随口说道:“我叫……藏獒……。”
几位满人倒也听过这藏边狗名,又是一阵嬉笑,查格道:“原来是藏獒,久仰久仰。兀那藏獒,我问你,这野猪是怎么死的?莫非是你咬死的?”
萧贱困惑地说道:“我也不知,这野猪追着我跑,想要拿我裹腹,谁知它大概肚子太饿,跑到一半竟然死了,我也捡了一条命。”
几人听了,登时脸色一变,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由查格道:“原来是恩切布库救你性命,看来你有气运伴身,倒也是个难得人才。不如你加入我们正黄旗,以后也好有个依靠。”恩切布库是满洲神话中的创世神,向来为女真各部所崇敬。
萧贱奇道:“正黄旗?是哪位额真属下?”
查格笑骂道:“你这野人,连正黄旗额真都不知道?我们牛录额真乃是当今皇上皇太极,但我们这些人不归他直接统御,要听命于木布木泰殿下。”
萧贱依旧一副呆呆傻傻的样子,追问木布木泰是谁。查格又是嘲讽了一阵,答道:“木布木泰乃是当今圣上最宠幸的妃子,地位比正宫娘娘还要高,你跟着我们,以后保管你吃香喝辣。”
萧贱正犹豫不决,只听心中有一个声音说道:“别管他们,你自有使命,快快回剑啸宫。”
萧贱一阵哆嗦,将此念抛出脑中,斩钉截铁地说道:“好,以后仰仗多位大哥了。”
查格一副带头大哥模样,拍了拍萧贱肩膀,道:“这个自然,只要你忠心为主子出力,有你好日子。不过……你的名字不太好听,要改个满人名字,不如改叫……改叫……泰迪吧?”
他随口胡诌,萧贱也随口答应,众人见收获颇丰,于是扛着野猪,领着萧贱,唱着山歌,向着林外走去。
绕过一座矮山,一行人走到了一片营帐之外,查格高声呼喊,道:“小的们,生火,有野味吃了。”
过不多时,十余人自营中奔出,纷纷谄笑道:“查老大,您老出马,哪有空手而回之理?”一边说,一边抢到查格身前,争先恐后地将野猪搬下,将之开肠剖肚,大卸八块。同时生起数个火堆,将猪腿猪身分别烤炙,不多时便肉香四溢,诱人至极。
十余人围坐成圈,一士兵将烤猪取下,分给众人,众人肉来手抓,毫不嫌脏,吃得唾沫横飞,满嘴油腻。
萧贱也不客气,安坐于众人之间,张口大嚼,不多时便将那自己那块吃了个干净,眼看猪肉还有富余,又自行取来食用,一块接着一块,仿佛吃不够一般。
他若是老老实实地坐着,倒也不惹人注意,但这么一番狼吞虎咽,登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一名年长士兵厉声喝道:“何方小贼,居然混入我军中偷食,当真活得不耐烦了。”
萧贱吃得全情投入,也不知那人在说谁。那年长士兵见萧贱埋头狂吃,毫不理睬自己,不由心头火起,刷地一声,抽出腰间长剑,向萧贱劈去。
查格大惊,还待相救,忽然萧贱随手丢出一块骨头,说巧不巧,正好落入年长士兵口中。那士兵平白无故口中多了一物,冷冰冰、硬梆梆,油腻腻,卡在嘴中,一时难以吐出,不由环慌了手脚,忙伸手去掏,但情急之下忘了手中有剑,只听“刷”得一声,那长剑将自己头皮削去一片,立时鲜血直流。年长士兵只觉头上一阵剧痛,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谁知居然将那骨头吸入喉管,气息为之堵塞。他面色发紫,两眼一翻,往后仰倒。
众人目瞪口呆,随即大呼小叫,涌上前去抢救,又是掏嘴又是拍背,但那骨头卡得甚紧,怎么也弄不出来。
在此千钧一发之际,萧贱忽然钻入人群,大叫一声:“看我的。”只见他倏忽出掌,在昏倒士兵上腹一按,昏倒士兵自腹至胸,肌肉一阵颤动,继而呜哇一声,将那骨头吐出,粗气连喘,骂道:“臭小子,什么玩意儿!”
他这一骂,余人均齐声欢呼,查格拍着萧贱肩膀,神色亲热,笑道:“大家莫要误会,这位是我们新招揽入正黄旗的兄弟,名叫泰迪,他天生气运极好,有恩切布库庇佑。适才布兰擦要杀他,当真是自讨苦吃,所幸咱泰迪兄不计前嫌,救活了老布。”
众人笑骂道:“老查,你怎不早说?莫非你见这小子生得细皮嫩肉,想要独吞?”
查格诡异一笑,啐道:“尽瞎说。”接着他转向歌格,道:“歌格,你今晚与布兰擦他们挤一挤,泰迪与我睡一个帐,省得你们带坏了他。”
其余人哄笑起来,口中愈发不规矩,查格由得他们碎嘴,伸出胳膊,环绕萧贱肩膀,道:“泰迪兄,别理这帮莽夫,咱们入帐好好聊聊。”
萧贱不明所以,在众人此起彼伏的鬼哭狼嚎之中,随着查格走入一间营帐。
待两人尽数入内,查格随手将帐门系牢,扭过头来,向媚眼狂抛,道:“瞧你生得这嫩白嫩白的,哪里像是个猎户?分明是有钱人家少爷。”
萧贱只觉查格举止古怪,自己从所未见,当下拱手答道:“查兄,实不相瞒,我并非猎户,而是一赶尸人,因肚子饥饿,这才到林子里找吃的。”
查格嘟囔道:“赶尸人,那是什么?不过无妨,时候不早,你快些脱衣睡了吧。”
萧贱瞥了一眼营帐,目睹其中充满胭脂粉气,妖异无比,且只有一张床铺,不由心中悚然,支吾道:“我……想起来了,我那些货物还晾在外面,我去去就回……哦不,还是不回了吧!”口中念念有词,脚下不停,向帐外硬闯。
查格脸色一沉,上前挡在门前,威胁道:“你今日不从了我,便哪儿也去不了。莫要反抗,让本公公为你宽衣。”
萧贱没想到查格竟是太监,当下惊呼一声,猛力往帐侧壁上一窜,查格狞笑道:“你失心疯了?那里哪有出路?”
查格万万没想到那帐壁甚是薄弱,萧贱一扑之下,居然将帐壁破出一个窟窿。但随着一声尖叫发出,查格上前一看,只见此营帐外的一间帐篷帐门敞开,萧贱倒在其中。在萧贱不远处,一名光身女子手捂胸口,目露惊恐之色。
“布木布泰殿下……你没事吧?”查格结结巴巴地说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