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贱闻得伏羲所言,心下大惊,道:“什么叫地狱之门?难道世上当真有地狱不成?”
伏羲叹息道:“此乃偈语,意思是无穷祸患,雪莲所布此阵凶险异常,几乎步步惊心,唯有破去一阵眼,方可解开此阵,除此阵眼之外,改变阵内任何布局皆会打开地狱之门。”
萧贱皱眉道:“谁叫你平时装模作样,说话只说一半,现在闯祸了吧?”
“你……”伏羲气得话也说不出来。
张智难奇道:“义弟,你干嘛打碎这香炉?傻了吗?”
萧贱停下与伏羲的对话,回过神来,道:“义兄,似乎……事情不妙了……”
他话音刚落,地上陡然出现一个深渊,整个白雀寺突然发出嗡鸣,紧接着向下一沉,速度极快地向那深渊坠落。张二人立时反应过来,向大门蹿去,但此时已然赶之不及,白雀寺坠落速度快得违反常理,几乎转瞬之间已然到达深渊底部,稳稳地降落在一片孤立的浮岛之上。
这浮岛周围全是火红的岩浆,滋滋地冒着热气,将周围空气熏蒸得扭曲异常。透过歪歪扭扭的空气,可以看见四周石壁之上爬满了各式各样的怪物,多数肤色呈火红色,也有少数肤色青紫,皆生得扩口獠牙,狰狞异常。
那些怪物并不向萧张二人发动攻击,仅仅是向着两人瞪视,同时发出邪恶的低笑。
一个空灵的声音在深渊中回荡,道:“是谁擅闯我的厄夜迷瘴大阵,破坏阵中布局,引来业火地狱?”
这正是雪莲的声音,张智难随即高声应道:“雪莲,好久不见,可还记得我?”
雪莲沉默许久,忽道:“使者丙,你怎在此?”声音中显得颇为厌倦。
张智难答道:“我想问你那苍岩巨人之事,便一路找了过来,谁知不小心踏入此阵,打破了一香炉,这才落到了这般田地。”
“这并非你应该过问之事,现下你误触此阵,便是我有心帮你,也已无能为力……永别了,使者丙。”说到最后一句,雪莲的声音似乎已渐渐远去。
“慢着,雪莲!你是如何操控秦良玉,导致遂宁这一系列惨剧发生的?”萧贱忽然高声说道。
“是你?萧贱,你居然还活着?”雪莲语速忽然急促起来。
萧贱哈哈一笑,道:“老子阴魂不散,不将你身上秘密尽数搞清,老子怎么能死?”
“你倒也知晓秦良玉之事,看来也不能小瞧于你。”雪莲声音极是兴奋,道:“不过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你就和剑啸宫使者丙一起葬送于此吧。”
她话音落下,四周石壁上怪物纷纷发出低语,似乎在虔诚祈祷,过了一会儿,怪物们停止了念诵,开始缓缓地向着萧张二人爬去。
“快用剑啸之力!”萧贱脑海中闪过伏羲的声音。他当即醒悟过来,一声清啸,念道:“道生一!”手中倏忽出现一柄幽蓝长剑,继而运功于剑,大喝一声:“剑啸斩邪!”
一阵怪异的啸声自长剑中发出,将此深渊内一切声响盖过,那些怪物受此啸声波及,皆露出失神之色,随后四肢无力,尽数自石壁上跌落,在岩浆中化为一副副枯骨。
“斩邪剑!”雪莲尖叫起来。不光是她,就连张智难也捂着耳朵,不可思议地望着萧贱,道:“义弟,你这斩邪剑从哪儿来的?连我身为剑啸宫使者也没有见过。”
萧贱得意洋洋,道:“斩邪剑这种高档货,你身为连败之王怎能轻易得见?”
雪莲气喘不已,似乎刚才的剑啸之声已对她造成了损伤,她喃喃说道:“这斩邪剑天下一共六把,样式皆一模一样,为何你这里居然会有,而且……不光形貌不同,竟然还能凭空出现?”
萧贱冷笑一声,道:“无可奉告!”说罢,他再次将斩邪剑立于身前,念道:“剑啸震魂!”
斩邪剑再度发出嗡鸣,这次音调比刚才小了许多,却如一把把微型匕首,连续不断地自人耳入脑,不停地切割脑髓。
张智难面色凝重,口中发出低吟,似在以之对抗剑啸。
没过多久,雪莲忽然哭叫起来,道:“够啦,停下,快停下,你们要问什么我都说。”
萧贱听她哭声痛苦,不似作伪,于是停下了剑啸,心中喜道:“伏羲老爷子,这剑啸如此好使,为啥以前不多用用?”
伏羲冷言冷语道:“如你不在乎常人性命,自可在大庭广众之下使用。”
张智难听得剑啸止歇,长出一口气,道:“还好上次我去过剑啸宫,找出了对抗此剑啸的法门,不然今次可要吃苦啦!不过雪莲比我先入宫这么久,怎得忍耐力还不如我?”
萧贱想了想,不得索解,道:“别管那么多了,对她有用就好。”
其实张智难身负仙体,真灵稳固,自是比真灵紊乱的雪莲更容易耐受剑啸。加上雪莲本身弱小,全凭自在道心召集灵气对抗剑啸,此刻她灵气全用于维持厄夜迷瘴阵,故不多时便败下阵来。
雪莲气喘连连,一言不发,似虚弱已极。
萧贱想了想,问道:“雪莲,先说说你与韩信的事吧。”
雪莲深深吸了几口气,问道:“你当真想知道?”
“哪里还有假的?”萧贱不耐烦地说道。
“好,那我就说给你听吧。不过这事情年代久远,叙述之时细节可能有些遗漏。”雪莲似乎下定了决心,语气也变得沉稳起来。
“我曾跟你说过,无相观音……也就是我,在一千多年前,是道教始祖老聃的妹妹。”
“那时我的名字,叫作李雪聆。”
“我自小便非凡人,仿佛秉承着上古的记忆出生一般,一生下来便能说话,而且所言所说旁人皆难以领悟,加上头上双顶处还长有小小两枚肉球,就像出生时的小鹿角,因此大家都以我为异类,甚少搭理我,便是我的亲生父母,也对我敬而远之。”
她说到此处,伏羲忽然在萧贱脑中说道:“莫非她是……”声音颤抖,与平时那智珠在握的样子大相径庭。
雪莲继续道:“那时唯有我那比我大两岁的哥哥,也就是老聃,与我亲密无间。他本身并无异处,不过是个求知欲旺盛的小男孩儿罢了,我们兄妹俩一直呆在一起,我经常吚吚哑哑地向他念叨那些奇奇怪怪的言语,他也从不逃避,反而一直跟着我翻来覆去地念诵,到得后来,他把我会的那些话全都记了去,人也开始变得神神叨叨起来。”
“反倒是我,为了与常人和睦相处,隐瞒了自己所知所能,将头发盘起,遮住双角,扮作一普通小姑娘,学习起女红、烹调、织布、弹唱、跳舞起来。由于我聪明无比,人也长得美丽,很快便与平庸之人们打成一片。大家也就淡忘了我以前的怪异之处。有时候我还会与我那些常人同伴一起,嘲笑我那神经兮兮的哥哥。”
“随着我们渐渐长大,我到了十四岁,老聃到了十六岁,均已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我还好说,上门提亲之人如同过江之鲫,而老聃则由于名声不佳,故鲜人问津。”
“我虽心下歉疚,知道他之所以沦落至此,一大部分责任在我,但此刻我也帮不了他,只能偶尔向我那些女子同伴们说说他的好话,帮他推销一下。”
“一天夜间,他忽然悄悄来找我,告诉我说,他终于想明白我告诉他那些话的真正意义。”
“接着他也不顾我在不在意,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他告诉我什么是‘道’,万物如何分为阴阳,何为四象,何为八卦,以及其如何衍生为诸般妙法。”
“我听了一会儿,忽然浑身战抖起来,因为我发现他所悟到的知识我早就知道,只是我一直试图去遗忘,现在得他激发,那些沉积在脑海深处的遗珠终于再度放出光芒,并将我那孤单寂寞、不堪回首的童年给翻了出来。”
“我哭着打断了他,并质问他为何要对我说起这些。”
“他上前拥抱了我,说他是来向我表示感谢,感谢我所教给他的这一切,现在他即将离去,去找寻自己的道。末了,他对我说,他理解我想要过普通日子的想法,并无意打扰我的平静,祝我一直幸福快乐地活下去。”
“他说完,就此消失不见,我一直再没见过他。我就这么失去了我的哥哥。”
“自他失踪后,我感觉自己的心也越来越冷漠,对于尘世的留恋越来越少。我终于明白了哥哥在我心目中的地位,全世界只有他能理解我,也只有我能理解他,我们本应是世上感情最好的兄妹,亲密得应如一人。但我却因为迷失在滚滚红尘俗世之中,被三尸迷雾遮住了双眼,而没能追上他的脚步。”
“我再也无意再伪装成凡夫俗子,于这污浊的世间打滚,于是我趁着夜色,躲入了深山老林,就此避世隐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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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一天只有一更,实在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