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不去了?你给我解释一下?”鲁管仲急道。
母虫道:“城内全是烟雾,城外烟雾更浓,不知道范围多广,而且其中似有异物虎视眈眈,一个不慎,只怕便有性命之忧。”
“那怎么办?”鲁管仲愁道。
“为今之计,只有先进酒楼内躲躲,看这烟雾何时散去,届时再做打算。”母虫道。
鲁管仲点了点头,高声喊道:“小姨,你在何处?”
前方传来叶浮香的声音,似乎已离鲁管仲极远,但自这烟雾升起没过多久,不知她是如何奔了这么许多距离。
鲁管仲惊出一身冷汗,暗道:“她是零姐唯一的妹妹,我可不能让她出事。”想罢,一边高声呼喝,一边向着叶浮香方向寻去。
但是叶浮香的声音忽远忽近,而且方位变幻莫测,仿佛有意跟自己捉迷藏,鲁管仲心下着恼,嚷道:“小姨,你站定位置,莫要移动,随时回应我的呼喊,我过来找你。”
叶浮香的声音再度传来,几乎细不可闻,便如躲在被子里发出似的,鲁管仲心知有异,急忙停下脚步,口中吐出火蚕丝,使之散落在地。随后向母虫下令道:“我一边走,你一边向地上分泌火蚕丝,看看这火蚕丝是否是一直线。”
母虫欣然允诺,依言行事,鲁管仲便向着适才叶浮香发声所在走去。
他在雾气中全然不可见物,只能摸索着行走,故走得极慢,约莫走了一柱香时间,母虫忽然说道:“主人,你根本就是在原地打转,我这火蚕丝已然绕着酒店转了两圈了。”
鲁管仲大惊,气道:“你怎不早说?”忙再度出声呼唤叶浮香,但此刻叶浮香再无动静,鲁管仲急得满头大汗,向母虫求恳道:“火蚕祖宗,你不是感觉敏锐吗?快帮我想想办法。”
母虫道:“主人,不是我不肯帮忙,只是我只能凭你的感官以及火蚕丝探路,现下你等于双目全盲,之前又未在你小姨身上布下蚕丝,你叫我如何帮你?”
鲁管仲心中如似火烧,焦急地说道:“那怎么办?难不成……我连零姐的妹妹也保护不了?”
母虫道:“主人,现在这雾里没啥危险,咱们找间房子躲避就行,等雾散去,你自会找到你那小姨。”
鲁管仲无奈,只好听母虫指挥,向那酒店走去。
便在此时,那如同象吼虎啸的声音自远方传来,紧接着一男子发出凄惨叫声,将宁静打破,久久在雾中回荡。
鲁管仲大惊失色,道:“你不说没危险吗?那这又是什么声音?”
母虫似颇为苦恼,道:“我的预感一向很准,莫非这次失灵了?”
鲁管仲忽然脑中灵光一闪,想起一事,在脑海中说道:“母虫,你再撒下火蚕丝,我要向正前方偏右走两步,你看看我走得对不对。”
母虫应了一声,鲁管仲定了定神,向右前方缓缓走了两步,母虫立即叫了起来,道:“错了,错了,你这第一步走到了左前,第二步又往左后退,我那火蚕丝现下打了个折,全不是一条直线。”
鲁管仲沉吟片刻,忽然道:“我懂了!”
母虫奇道:“主人,你懂了什么?”
鲁管仲道:“你有没有听说过八阵图?”
母虫道:“听说过,这是诸葛亮的阵法呗。”
鲁管仲耐心地说道:“正是,传说这八阵图以伏羲八卦为基础,按休,生,伤,杜,景,死,惊,分为八门,如人身在阵中,每走一步,所在方位都会发生变换,你要往左,其实往右。你要往前,其实往后,当真变幻莫测,难以捉摸。刚刚我们所做实验,与身处八阵图中的情形一模一样。想必这巨大的迷雾中定暗合八阵图之理,故先前我们找寻小姨,反而越离越远,想往前走,反而原地打转。”
母虫想了想,道:“即便你猜对了,那又如何?难不成你能破解这阵法不成?”
鲁管仲摇头道:“我自是不能破解阵法,但我当年为了对付李道一,曾研究过这八阵图,知道其原理乃是以阵中景观,迷人双目,使人判断失常,难以定位。现在这雾气似乎白茫茫的全无分别,但其实雾气形状深浅皆变幻无方,处处不同,以之欺骗我的双眼,使我晕头转向。故我可有办法不被这雾气所迷。”说罢,他扯下一片衣裳,将自己双眼蒙住,继而掏出火蚕追魂筒,向着前方射出一道火蚕丝,道:“母虫,现在我目不见物,由你沿着火蚕丝来引路。”
母虫登时领悟,出言指点,鲁管仲由于瞧不见雾气,所踩方位再无偏差,终于沿着直线走出了百米,来到了街道尽头。
母虫道:“现下你虽已能在此雾中行路,但依旧不知你小姨下落,如何寻她?”
鲁管仲闭目回想了一阵,道:“先前大雾骤起,小姨定是心下着慌,到处乱走,以至于离我们较远。不过那时不到半柱香时间,她最多也走了就百丈距离。”
“之后我俩互相循声而行,又过了半柱香时间,但我实是在原地打转,故其实只有她一人在移动,粗粗估算,最多也就两百丈。”
“尔后我叫她莫要移动,而她一向对我言听计从……”
母虫突然插嘴道:“她对你言听计从吗?我看不见得,我看是你对她言听计从才对……”
鲁管仲怒道:“莫要插嘴,小事上我听她的,大事上她听我的。”随后他又沉思了一会儿,继续分析:“她听了我的指示,原地不动,但这雾气实在太重,她生怕其中藏有危险,只能找地方躲藏再说。而她又怕我找不到她,定不会躲于房屋之中……只怕是另有藏身处。”
母虫道:“对了,她那时发出的叫声虽细,但显然并非自屋内发出,而是躲在什么东西之中。”
说到此处,一人一虫皆沉吟不语,过了一会儿,两者异口同声地说道:“草垛。”
此时正值初春,大街上到处都是堆起的草垛,穷苦百姓以之生火取暖,或是堵塞门窗防寒。现下百姓皆已撤离,这草垛却留了下来。
“但为何之后你叫她她又不应?”母虫愁道。
鲁管仲想了想,忽然身子发颤,道:“只怕她看到了什么东西,故不敢高声应答。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去找她。”
经过一人一虫这番推理,两人对如何在这迷雾中行路已成竹在胸,当下两人依着母虫记忆中叶浮香最后发声的方位寻去,走了约两百丈距离,鲁管仲悄然放缓脚步,以火蚕追魂筒向四周射出蚕丝,以探寻有无草垛。
如是搜了一盏茶时间,鲁管仲并无收获,但也知四周并无异物,当下深吸一口气,刚想呼叫叶浮香的名字,忽然那虎象之声再度传来,鲁管仲扯下眼上破布,循声望去,只见眼前的遂宁大雾之中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黑影。
那黑影高约百尺,身宽体阔,脚步沉重,正行动迟缓地向着鲁管仲方向走来。每走一步,都伴随着地动山摇,气魄极是惊人。
鲁管仲脑海中陡然闪过那苍岩巨人形象,直吓得魂不附体,眼看那黑影离自己越来越近,他再也顾不得遮眼,东奔西窜起来。
但这几番乱跑,他越发也搞不清方位,明明想要远离那黑影,反而离那黑影越来越近。他手忙脚乱,不知踩到了什么,“哗啦”一声,跌入了一个水坑之中。
眼看他就要丧生于那黑影脚下,忽然他右手被一光滑细腻的小手握住,接着那手用力一扯,将他拉进一团柔软干燥的草堆之中。
他转头一看,只见叶浮香浑身发抖,似惊魂未定地向他凝望,同时她的玉手正牢牢抓着鲁管仲右手不放。
鲁管仲心中大定,捏了捏她的小手,对她救命之恩表示感谢。
这一捏之下,鲁管仲立时察觉不对,只因叶浮香手上滑溜异常,却又极是粘腻。鲁管仲心中一凛,刚想将手抽回,却突然闻到一股血腥气。
他急忙靠近一看,只见叶浮香胸口,手上全是血迹。其中部分凝成血块,显然流出已有些时候。同时叶浮香的脸上也有星星点点的血斑,看起来像是鲜血喷溅所致。
鲁管仲大惊失色,再也顾不得男女之防,扯开叶浮香胸前衣物,细细查看,所幸叶浮香身上并无伤口,看来这血迹并非是她流出。
“小姨……你这些血……是从何而来?”鲁管仲压低声音,结结巴巴地问道。
叶浮香惨然一笑,紧接着双目紧闭,向后便倒。鲁管仲抢上前将她抱住,急忙探她鼻息,摸她脉搏,所幸两者一切正常。接着他连声低呼,她却毫无反应。
鲁管仲就这么躲在草垛之中,怀中抱着染血少女,耳听着惊天动地的脚步之声,只觉自己仿佛身处雷暴中心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