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智难笑道:“我乃西竺山张公洞妙法自然紫萱道人,名叫张全蛋,现为公输家门客。久仰吴少统领镇守关锦,沙场无敌,打得鞑子绕道而行,实是佩服得紧,故而情不自禁,特来拜见。”
吴三桂看着他脸上面具,越看越觉得不对劲,忽然想起一个传闻来,道:“我听说四川附近有一个天下第一盗,似乎叫作无角蛑,朝廷悬赏五千两要他项上人头。传闻他脸上带着白面具,与阁下类似,莫非阁下……”
张智难仿佛听见萧贱暗暗坏笑,心下大惊,忙道:“吴统领明鉴,鄙人与那盗匪全无关系,只不过自幼患有白癜风,不得见光,还请见谅。”
鲁管仲见状,赶紧上前圆场,赔笑道:“吴统领,在下可以作证,张道长与无角蛑全无关系,乃是守法良民。”
吴三桂忽然哈哈一笑,道:“鲁少当家,我只是说笑,切莫当真。当然了,即便这位当真是天下第一盗,我关宁铁骑也不会为了区区五千两银子,伤了与公输家的感情。”
鲁管仲长出一口气,道:“那就好,那就好,吴统领,咱们到屋里再聊。”说罢,他当先引辔而行,引着众人向着城寨内部走去。
公输家的主建筑群集中国千年建筑技术之大成,宏伟之至,最中间的塔楼几乎与山平齐,结构大胆而牢固,简约而不失奢华,雕工则极尽精细,令人望之心潮澎湃。其余建筑也形貌各异,有江南园林,也有北方豪院,甚至有西方城堡,令人大饱眼福。
萧张二人一路啧啧称奇,跟着鲁管仲进了塔楼,随后鲁管仲领着几人进了一间木制小房,按动一个机括,那小房发出咭咭格格的声响,居然开始向上攀升,约莫经过了十余层楼,小房骤然停止。鲁管仲当先而出,进了一间大屋,招呼几人在几张垫子上盘膝坐下。
这大屋地板以竹条编织而成,坐上去冷热适宜,硬中带柔,极是舒适。每人身前有一小桌,桌上放着一碗茶水,正微微冒着热气,显然泡好已有一段时间。
此屋正中及墙上全无雕塑字画,简单到令人发指,但也正因为简单,反而给人一种舒心感觉。
这大屋全无窗户,向南延伸出一间阳台,能够俯瞰公输城寨全景,当真气势恢宏,可说一房在手,天下我有。
几人各自坐下,还没来得及说话,忽然西面打开一门,一名相貌威武的中年男子领着一名老年儒生,一名绿衣女子走了进来。
在座众人对出现的两名男子毫无兴趣,只因走在最后的那名女子实在太过夺目,使得身边一切皆黯然失色。
那女子眉如细柳,双目含春,鼻子小巧,双唇微翘,五官皆恰到好处,搭配得天衣无缝。她腰肢轻摆,衬着一件绿色丝衣,更显得身如杨柳。虽然她容姿生得如此柔美,但天生眉目间似有一股豪气,仿佛也如柳条一般,极是轻柔,但亦可与强风对抗。
萧贱见这女子与柳敏诗生得极为相似,也不禁一愣,随即细细打量,越看越像,不由心下生疑,几乎怀疑是柳敏诗来戏弄自己。
当先那英武男子哈哈大笑道:“鄙人鲁通天,现为公输世家当家,听得有贵客到访,特来瞻仰高贤。”
在座众人纷纷站起,向鲁通天拱手回礼。
鲁通天随后侧过身去,将那名儒生与女子让到身前,指着那儒生说道:“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当世大儒,名满天下的文坛领袖,钱谦益钱先生。”
萧贱向张智难传音道:“钱谦益是谁?怎么名字这么熟悉?”
张智难即刻传音道:“义弟,你也抽空关心一下朝政吧!前些年闹得沸沸扬扬的钱谦益舞弊一案主人公就是他,他诗词歌赋皆为当今顶尖,乃是东林党常青树。”
萧贱恍然大悟,想起两年前曾在京城听陆彪提起过他的事迹,怪不得似曾有所耳闻。
又见鲁通天指向那名女子,说道:“这位更不得了啦!‘秦淮八绝色,艳名莫如是。”她就是秦淮八艳之首,才色双绝的柳如是柳才女。”
柳如是之名当今何等响亮,只怕神州大地男男女女就没有不知道的,鲁通天这一说出口,几乎所有人心中皆道:“居然是她!”只有吴三桂则一副“老子早就知道”的样子,向着柳如是不停地使着眼色。
萧贱却与他相反,挠了挠头,心道:“怎么名字也与柳敏诗这么像?奇也怪哉。”
柳如是露齿一笑,假意嗔道:“什么柳才女?大家谬赞而已,况且妾身今日已嫁作人妇,不得再用本家姓氏啦!”
吴三桂一听,立时露出失望神色,冲口而出道:“谁?你嫁给谁了?”
这话甚是无礼,柳如是本可不答,但她还是微微欠身道:“妾身夫君姓钱,复名谦益。”
“钱谦益?你个老东西,敢抢我的女人!”吴三桂一拍桌子,居然破口大骂起来。
钱谦益森然道:“老夫与内人情投意合,相互倾慕,何来抢夺一说?吴家小子,你再出言不逊,我便向你父亲告状,要他好好教训于你。”
钱谦益虽已不居庙堂,但毕竟是东林党首,影响力极大。吴三桂父亲吴襄长期拥兵在外,假如朝中东林党人参他一本,以崇祯多疑的性子,只怕下场不妙。吴三桂转眼已想明此事后果,登时如蔫了的茄子,重重坐在地上。
鲁通天上前打圆场,道:“好啦好啦!吴少将军,天下如此之大,你年轻有为,何愁找不到佳人相伴?来来来,我今日做东,请你喝十六年的女儿红,保证你一醉解千愁。”
说罢,他命人上酒,过不多时,大门口进数名丫鬟,在每人面前放了一只酒杯,随后斟满醇香美酒,又放了一碟小菜,这才退在众人身后,静静等待。
鲁通天道:“仲儿,你怎的不介绍一下你带来的贵客?好让爹爹开心一下。”
鲁管仲当即站起,指着萧张二人道:“这位是张全蛋,这位是萧藏獒。”说罢即刻坐下,再无下文。
鲁通天气得双眉倒竖,故作镇静道:“仲儿……这两位高人有何英雄事迹,你总要介绍一下吧。”
鲁管仲耸耸肩,向萧张二人道:“你俩自己说吧?”
张智难首先道:“在下乃西竺洞张公山妙法自然紫萱道人,擅长易经八卦,巫卜占算。敝人前些日子掐指一算,已知贵府恐有血光之灾,便急匆匆赶来相救。”
鲁通天听得他说鲁家要有血光之灾,愈发心中着恼,但生怕旁人说他没有涵养,也只好隐而不发。
萧贱寻思一阵,接着道:“在下乃是西藏啸天神僧,萧藏獒,云游至此,见到一黑衣部队在附近游弋,生怕对公输世家不利,特来警告。”
鲁通天一听,面色登时一变,向鲁管仲道:“黑衣部队?仲儿,你不是去处理此事了吗?难不成……那正主还健在?”
鲁管仲一副惫懒模样,道:“正主虽在,但也被揍了个半死,现下生死未明。他的手下死伤大半,估计难成气候。”
鲁通天见他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再也忍耐不住,怒喝道:“逆子,好好跟为父说话,莫要以为你成了郡主夫婿我就可肆意妄为,如若不然,我照样以家法伺候。”
这鲁管仲数年前离家出走时已然与鲁通天关系闹僵,不然鲁通天也不可能任他在外胡闹两年。此刻鲁管仲当众驳他面子,自是不能再忍。
鲁管仲还想继续顶撞,忽然耳中同时传来萧贱声音,道:“我们现下有要事在身,你再故意捣乱,当心我野马伺候。”鲁管仲一个激灵,面露惧色,随即恭恭敬敬地一磕头,道:“是,父亲,孩儿知错了。父亲有何疑问,孩儿知无不答。”
鲁通天哪知他今日如此听话,满意地捋了捋胡子,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不过这黑衣部队一事倒也不能轻忽,对了……全蛋道长,你适才说你算出我家有血光之灾,可否说得更明确一些?”
张智难故作高深,道:“天机不可泄露,不过贫道可大致说出一些。那血光之灾,乃是来自川南黔北一带。”
“川南黔北……”鲁通天皱着眉头,道:“莫非是……?”
“父亲可是有些眉目?”鲁管仲在一旁帮腔道。
鲁通天犹豫着道:“近几月来,我的确听到一则传闻,说是近日要在川南黔北一带举行一个赏石大会。”
“赏石大会?”鲁管仲奇道,“怎会与我们有关?”
鲁通天道:“的确没太大关系,不过这赏石大会传得玄玄乎乎,据我朋友名剑天山说道,似乎与江湖中某个邪恶帮派的位置有关。而且此事牵扯甚大,江湖上不少名门大派皆有参与。”
鲁管仲登时兴奋起来,两眼放光,道:“如此热闹,我们怎能错过?为何不早跟我说?”
鲁通天道:“据说参与者皆与那邪恶帮派有血海深仇,我们又没此等仇恨,理他做甚?”
鲁管仲愈发好奇,道:“什么帮派?拉了这么多仇恨?”
鲁通天随口说道:“剑啸宫。”
“啪嗒”三声,鲁管仲,萧贱,张智难下巴脱落,再也合不拢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