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馆主,我们并未抓走你的徒弟与妻子,反而一路保护他至此。你为何不分青红皂白,随意伤人?”花镜月气愤已极,但还是不失礼数,向杨天辰施礼道。
杨天辰眼中充满疑惑,向身后望去。此时他身后密密麻麻站满了近千人,但这些人一接触到杨天辰的目光,便即低下头去,无人胆敢与他对视。
过了一会儿,一人踟蹰着自人群中走出,向杨天辰道:“杨馆主,先前我们的确见到丐帮蓝和与剑灵派花镜月追着郭少侠与素女侠而去,皆以为两人目的不纯,是以才作出如此猜测。”此人正是黔灵派掌门王珍光。
“猜测?杨馆主,你仅凭他人猜测之言,便下如此狠手对付一位年逾古稀的老人,只怕大违你武林第一人的身份吧?”花镜月强压怒火,出言嘲讽。
杨天辰转过身来,深深一揖,道:“晏宗主,花女侠,对不住了,我之前听得旁人传言,将信将疑,便向晏宗主好言相询。谁知晏宗主一言不发,立时向我出招。我本有意留手,但晏宗主武功太强,我连守了八十余招,实在守不下去,只好出手还击。情急之下失了轻重,伤了晏宗主,实是罪该万死。”
“在这位晏婆婆手下……守了八十余招?而且一还手就赢了?师父的武功当真深不可测。”郭树临激动地想到。
那晏婆婆脾气颇硬,道:“你这小子功夫倒也不错,可惜品行太差,一见面就向我问东问西,也不磕头,我便出手教训教训你。之前你输了我八十多招,我输了你一招,便算打平了吧。”
众人一听便知这晏婆婆在胡搅蛮缠,杨天辰如此身份,可算是她平辈,根本无需向她磕头。而且杨天辰之前礼数十足,向她恭恭敬敬地问询,她不回答也就算了,还要大打出手。两人交手之后,杨天辰连让八十余招,她不知难而退,反而变本加厉,杨天辰一旦还手,一招之间便败下阵来,与杨天辰差距之大,不可以道里计。
杨天辰听晏婆婆如此说话,也不生气,道:“晏宗主,承让了。”紧接着他转向花镜月,道:“花女侠,还请告知我妻子与徒儿的下落,在下感激不尽。”
花镜月还未开口,郭树临高喊道:“师父,徒儿在此。”一边喊,一边自草垛中爬出。
素雪衾此时也正向杨天辰走去,她神色颇为平静,但双目中却似有泪珠打转,走路时步态轻盈,身子却微微发颤。显然在压抑心中情感。
杨天辰上前一步,握住素雪衾双手,柔声道:“雪衾,你居然还活着?实在太好了,这些年苦了你了,等此间事情一了,我便带你回家。”他言辞中虽颇为热切,但脸上依旧是一成不变的忧郁神情,语气也始终平平。
素雪衾强忍热泪,点了点头。
杨天辰与素雪衾叙完离别之苦,又向着郭树临道:“树临,我听说你花了一百万两银子买下了地牝玄石,你到底哪儿来得这么多银子?”
郭树临心道:“师父见事极明,我可不能向他撒谎。但也不能说是鸿雁陷害。”于是低声道:“我怀里正好有两张银票,夜色黑,也不知多少两,随口瞎喊了个数目,谁知那庄主看也不看便将之收下,还忙不迭地将石头推给我,我连反悔都来不及。”
杨天辰锁眉沉思,道:“那是何故?难不成他害怕遭受众人围攻,故急于将此石脱手?”
素雪衾从旁说道:“天辰,那庄主没安好心,只怕是为了我身上的天月白石,故使出此计。刚才他派人前来夺石,已将我等尽数击败,幸得是临儿急中生智,将双石吞入肚中,功力得以大进,这才将她击退。”
她这几句话故意大声说出,众人听得明明白白,听到她说起计无魔派人夺石之时,均暗叫侥幸,庆幸自己并未中计;但听她说到郭树临将双石吞落之时,则均感惊怒,不由破口大骂起来。
杨天辰则神情严肃,向郭树临点头道:“你做的很好,身子有何异状?”
郭树临毫无隐瞒,老老实实地说道:“徒儿内力增长了不少,同时能隐隐约约感知那剑啸宫方位。”
此言一出,登时群情耸然,王珍光,名剑天山一齐上前,隔着杨天辰问道:“郭……少侠,此言当真?”神情饥渴,便如见着肉骨头的狗。
“自然是真的,我与花女侠均可作证。”蓝和自一旁走出,朗声说道,“而且适才我与郭少侠、花女侠,素女侠一起,成立了寻仙盟,并奉郭少侠为盟主,以寻找剑啸宫并铲除其中邪佞为宗旨,寻求志同道合之士加盟。”
听到这话,众人更是惊疑不定,于是各自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起来。
杨天辰叹了口气,望着郭树临道:“临儿,你是心甘情愿做这寻仙盟盟主的么?可曾有人逼迫于你?”
郭树临心道:“虽非心甘情愿,但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于是向着杨天辰一揖,道:“师父,并未有人逼迫徒儿,徒儿的确是诚心愿当这寻仙盟盟主。”
杨天辰又思索了片刻,陡然抬起头来,眼中放光,朗声说道:“好,自今日起,我如来道场尽数加入寻仙盟中,愿听盟主号令,为寻仙锄奸出力。”
他说这话时并未运使内力,但他中气十足,是以依旧在这夜空中清清楚楚地传了出去。
如来道场一向在江湖中地位尊崇,此刻杨天辰表态,众人均暗暗心惊,不少人登时熄了杀人夺石的心思,开始认真思考加入寻仙盟之事。
郭树临心下矍然,向杨天辰说道:“师父,你既然加入了寻仙盟,徒儿哪敢再担这盟主一位?不如……”
杨天辰摇了摇头,道:“无妨,掌门由弟子担当的门派多不胜数,并不影响你我师徒之谊。”接着他高声道:“众位,现下时候不早,我如来道场先行告退。如诸位有加盟之意,可去向丐帮蓝长老及剑灵派花女侠申请,我如来道场近日或有要事,恕不接待。”说罢,他不再停留,大步向前走去。
以此时他的身份,天下何人敢拦?于是众人纷纷退后,在人群中给他让出一条道来。
郭树临与素雪衾向蓝和与花镜月分别施礼,接着紧跟在杨天辰之后,离开了此地。在场诸人虽不甘心,但也不敢跟随。
杨天辰脚步沉稳,行走如风,素雪衾与郭树临费尽力气才勉强跟上,三人走了数里距离,杨天辰忽然在一片稻田旁停步,语气平淡地说道:“是何人在一旁相随?为何不敢露面?”
郭树临与素雪衾大惊,忙随之停步,惊疑不定地左顾右盼。
一声轻笑传来,鸿雁的身形在郭树临身旁凭空出现,深深一揖,道:“杨馆主,经年一别,你武功还是这般深不可测,我已消去全身声息,没想到还是被你察觉出来。”
郭树临见到鸿雁,忽然心中似放下了一块大石,不由长出了一口气,也不知自己是悲是喜。
杨天辰向鸿雁回礼,神情郁郁地说道:“当朝圣女功力通神,在下怎敢造次?只是你虽已无声无息,但毕竟奔行迅速,多少会掀起些气流,令我有所感知。”
鸿雁肃然起敬,道:“杨馆主武功之高,只怕不逊于剑啸宫使者,在下自愧不如。”
杨天辰不理她恭维,道:“圣女一路跟来,不知有何贵干?”
鸿雁微微一笑,自怀中拿出那张圣旨,道:“杨天辰接旨。”
杨天辰虎躯一震,随即笑道:“你我都是江湖众中人,圣女还是莫要玩官场那一套,繁文缛节能免则免吧。”
鸿雁嘟囔道:“连骗你下跪都不肯,当真无趣。”说罢,将手中圣旨向杨天辰一扔,道:“你自己看吧!”
杨天辰接过圣旨,看了两眼,便即将之往怀里一放,淡淡一笑,道:“杨某知道了,多谢圣女辛苦奔波。事成之后,我与洛阳李当家定会遵守诺言。”语气轻松,似乎他接下来并不是去夺取天下,而是去割草打猎一般。
鸿雁颇为不满地说道:“你反应咋这么小?李秩法知道这消息时高兴坏啦!要不是我在京城他在洛阳,只怕要过来亲我了。”
杨天辰苦笑道:“李当家乃性情中人,我一向为人鲁钝,况且我们刚刚万事开头,需当未雨绸缪,不宜乐而忘忧。”
郭树临奇道:“师父,你早就知道鸿雁是我们的人?”
杨天辰点点头,面露难色,道:“树临,为师一直对你隐瞒此事,是生怕你知道了伤心欲绝,毕竟鸿雁是你家大仇……”
郭树临不知怎的,心中欣喜之情远大于愤怒,当即摇头道:“师父……不碍事,一切以你的大事为重,我个人恩怨也可暂且压下不提。”
素雪衾依旧对鸿雁有些怨念,上前道:“鸿雁,现下你圣旨已下,如无别的事宜,我们就此别过。”
鸿雁两眼一翻,阴阳怪气地说道:“我与杨馆主还有郭少侠有要事相商,怎能就此便走?难不成你怕我抢了你老公徒弟不成?”
素雪衾怒道:“好哇,你这妖女,我早看你不顺眼了,现下果然打着勾引我老公的主意,信不信我撕了你的嘴?”说罢,她张牙舞爪,便要向鸿雁扑去。杨天辰急忙将她抱住,道:“雪衾,你冷静一下,鸿雁仙子绝无此意。”
素雪衾哀嚎一声,哭天抢地道:“苍天啊!我与老公不过一别十余年,他已经变了心,竟帮着外人打老婆,真是负心薄幸,狼心狗肺……”完全是一副怨妇模样,之前那份高贵圣洁荡然无存。
郭树临望着此景,不由心生畏惧,寻思:“怎么女人结了婚……都会变得如此无理取闹么?不知鸿雁会不会……”想着,他眼睛向鸿雁望去,发现鸿雁也正向他打量,两人目光一触,郭树临便即移开,鸿雁登时咯咯娇笑不止。
素雪衾哭着闹着要杨天辰将鸿雁赶走,杨天辰与素雪衾拉扯了一阵,忽然正色道:“雪衾,你别闹了,鸿雁仙子千里奔波,辛苦已极,而且对我等事业功不可没,如我就此将她赶走,礼数不周尚且不提,只怕还会影响我起兵大计……”如是有理有据地说了一大通,但素雪衾置若罔闻,只是不依。
杨天辰叹了一口气,道:“雪衾,你看这是什么?”说着话,他自怀中掏出一柄玉制如意,放到素雪衾面前。
素雪衾惊呼一声,立时制住哭泣,颤声道:“这是和田血如意……你自何处得来?”
杨天辰神情忧伤,道:“十五年前,你突然不辞而别,孤身一人前往玉仙宫见你师妹。我当时对此事一无所知,直到听人说起在西域一带见过你,这才出发相寻。在寻你的路上,我碰巧在西域和田救下一位喇嘛,那喇嘛地位尊崇,送我这支如意。我本想一见面便相赠于你,谁知却忽然得到你因病逝世的消息,我心中悲痛,便将这血如意时时傍身,以慰藉我心中哀思……”
他一边说,一边将那如意簪在素雪衾发髻中,随后深情地望着素雪衾,道:“谁知上苍感念我心诚,竟然又将你送回我身边,想必这血如意也是居功至伟。现下美玉赠佳人,实在再合适不过了。”
素雪衾娇喘一声,扑入杨天辰怀中,神色羞赧,如同少女,又恢复了之前那美丽模样。
郭树临目睹了这一幕,不由浑身冒起鸡皮疙瘩。只觉眼睁睁地看着师父师娘调情,世上酷刑,无过于此,油然生出绝望之情,郁闷待死。
蓦地鸿雁将他一把拉过,快步便走,冷冷说道:“这等当众显恩爱之举最要不得,全然荼毒少年心灵,郭少当家,你可要多个心思,以后莫要效仿。”语气中似有极大怨恨。
郭树临心中奇怪,不知鸿雁哪来这么大脾气,不由心头一颤,想:“难不成……鸿雁当真对我师父有意思?我……我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