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王军众人围着张献忠宛如熟睡的身体,双膝跪地,不停呼唤着他的名字,神色虔诚,仿佛他已不是凡人,而是神袛。
忽然之间,他们前方拦路的山岭间出现一条宽阔山道,直翻过崔嵬的高山,似与天地相接。
一人骑着青牛自那山道上缓缓踱下,周身不时传来清脆的铃铛响声。
待那人来到山脚,众士兵瞧清了她的面貌。
只见那人身着黑衣道袍,容貌幼稚,身材瘦小。俏生生,颤巍巍,似乎一阵风便能将她吹跑。原来是一名年幼道姑。
那道姑来到士兵身前,道:“你们沿着这条山道离去吧!将张献忠留下。”
此时士兵们已将张献忠奉若神明,如何肯答应?不少人立即破口大骂,还有不少人神色凶狠,作势欲揍。
那道姑摇了摇头,忽然全身大方光芒,化作了那无相观音的形象,说道:“我是赐予你们主帅无上神通之人,现下还有最后一些仪式尚要进行,但期间不得有任何人叨扰。你们沿此路越过山巅,便可见到一武庙,随后在其内休息,不久之后我自会将你们主帅送还。”
士兵们先前见她显露手段,当真神通广大,而且自己得以气力大增,显然也是拜她所赐,当下更无怀疑。向着张献忠又拜了几拜,这才将死去同袍尸身就地掩埋,互相搀扶,沿着那山道蹒跚而去。
小道姑眼望那些士兵走远,随即转向张献忠,脸上现出激动、紧张、喜悦、悲伤等诸般情绪,缓步走到张献忠身旁,跪在地上,俯下身去,在张献忠唇上轻轻一吻。
这一吻之下,张献忠忽然身子一震,长出一口气,渐渐张开双眼,左右环视,随即目光定格在了小道姑身上。
他面色迷惘地说了一声:“莲儿?”
那小道姑骤然间泣不成声,喃喃道:“信儿……我只道这辈子再也见不着你,摸不着你,吻不着你了……”
张献忠费力地支起身子,摸了摸小道姑齐整的发髻,笑道:“现下……我感觉很奇怪……似乎我叫作张献忠,但又记得身为淮阴侯之时的事……倒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小道姑破涕为笑,道:“你到底是谁?从实招来,我只要我那温柔体贴的信郎,绝不要大老粗张大蛮子。”
张献忠也是笑道:“只有与你在一起时……我方为你的信郎,而征战天下之时,我便是八大王张献忠。”
小道姑倏忽又是凑身上前,向张献忠唇上吻去。两人缠缠绵绵,许久方才分开。
张献忠面带古怪笑容,道:“刚见面就这么亲热,你不腻吗?”
小道姑娇嗔道:“不腻,你欠了我近两千年的吻,我要你尽数还来。”
张献忠哈哈大笑:“道:“日子长着呢,我们今后一起纵横天下,再也不分开了……”
他话未说完,忽听身后传来重重的冷哼之声,一男子声音道:“两位旁若无人,悱恻旖旎,卿卿我我,当真令人望之脸红,难以直视。”
张献忠及小道姑尽皆大惊,虽然他们此刻心猿意马,但毕竟皆功力通神,怎会有人接近而不察?当真是前所未有之事。不由同时循声望去,只见身旁站着一无脸男子,一消瘦少年,自两方堵着去路。
“无角蛑……萧贱?”小道姑失声尖叫,惊慌失措地说道:“你……你怎在此处?我的自在道心怎会毫无察觉?”
萧贱冷冷说道:“雪莲,你太过自信,以为算无遗策,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吧!现下我劝你莫要反抗,不然你身子虽然娇弱,我铁拳却是无情。”
他说着话,一旁鲁管仲脸现狞笑,舔着嘴唇,摩拳擦掌,拿出事先拧成绳索的火蚕丝,一拉一扯地向着雪莲走去。
便在此刻,雪莲身下的张献忠忽然站了起来,掸了掸身上灰尘,神情自若地说道:“你是叫……萧贱?是了,我似乎记得你……你武功挺高啊?但远非我敌手,怎么,想对我女人动手动脚?”
鲁管仲见状,神情一变,立时后跃,滑如游鱼,迅如狡兔。
萧贱道:“我有一些事情想要问她,如她老老实实,知无不答,我便放她与你重聚。”
张献忠冷笑一声,道:“如我不答应呢?”
萧贱声如止水,波澜不兴,道:“那我便打得你答应。”
鲁管仲在一旁倏忽出言道:“韩信,你小子莫要嚣张,我师父武功天下第一,而且生平最恨他人大显恩爱,你如动手,等会连你老妈都认不出你。”声音谄媚,样貌奸邪。
张献忠瞪了他一眼,他立时噤声,身子一缩,躲到萧贱身后。
萧贱扯下白色面罩,大踏步走向张献忠,鲁管仲耳中忽然传来萧贱声音:“我对付张献忠之时,你乘机将雪莲绑走。”
鲁管仲面色大变,扯开嗓子大叫:“师父,徒儿身子骨孱弱,你可不要弃我不顾啊!”
说着话,身子跌跌撞撞,追随萧贱而去。
张献忠见萧贱走近,眉头一皱,蓦地大喝一声,一道磅礴罡气向着萧贱直冲而去,紧接着双足加劲,身如灵蛇,自一旁绕向萧贱。
萧贱脚步不停,双掌错动,使出太极拳功夫,借力打力,将罡劲反拨向张献忠。继而一手飘如流云,一手拖泥带水,一刚一柔两股力道自左右向张献忠袭去,正是他的得意功夫“太极雷锤”。
张献忠身子直冲,以力破巧,陡然间一声巨响,竟而将三道气劲尽数撞散,跟着他拳上金光闪现,直击萧贱中盘。
萧贱夷然不惧,周身气劲旋转,形成一八卦阵型,喝道:“太极绞!”一道乳白色旋风拔地而起,与张献忠金光神拳撞在一起。
霎那间,巨响传出,宛如平地一声雷,无数强劲气流向四面八方散去,一时间山坳间沙尘弥漫,将万物隐去。
雪莲趁着两人相斗,急欲隐藏身形,并发出召唤,想叫谷中怪物前来助战。
但在这一片茫茫尘土之中,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只怕连怪物也找不到敌人。
她两千年前本武功高强,几乎就要练成不灭之魂,却因一场变故,成就了自在道心,但却武功尽失,身子弱小。
此刻她显出真身,敌人又在左近,实是陷入了最危险的境地之中。
她趁着沙尘掩护,意图短暂冥想,以道家仙术改变四周环境,将自己保护起来。
她盘膝坐下,运起搬运挪移之法,改变自身方位,约半柱香时间,她已脱离了这片沙尘,来到一草坪之上。
她长舒了一口气,撑地站起,望着不远处那漫山白尘,开始发出召唤。
她那信郎虽是真武金身,但毕竟不是陆地真仙,比之萧贱颇有不如。而刚刚要不是张智难有意相让,只怕早已落败。
正当她加紧召唤怪物之时。忽然之间,她眼前景色晃动,尽皆模糊不清,似有人用一朦胧罩子将自己笼住。紧接着一男子猥琐的笑声传出,鲁管仲在她面前显出了形貌。
她惊呼道:“隐形法?你怎能操纵光线?而且能知道我方位?难不成……你练成了寄灵显化?”
鲁管仲桀桀邪笑,道:“怕了吧?怕了就莫要反抗,让哥哥好好疼疼你。”
说罢,他掏出火蚕丝索,一伸一拉,舌头乱舔,向着雪莲走去,形容之不堪,几如猥.亵小女孩的色.狼一般。
“不要!”雪莲脸色惨白,尖叫起来。
鲁管仲听得此言,神色更是兴奋,张牙舞爪,便向雪莲扑去。
雪莲手脚乱踢,奋力反抗。鲁管仲神色凝重,伸手与雪莲对了一掌,“腾腾腾”连退数步,捂着胸口,口角流涎,痛苦地说道:“好掌力,只怕内力不在我之下。”
此刻他不能动用火蚕经脉,等于全无内力,故不是雪莲对手。
雪莲心下一喜,道:“你怎么这么弱啊?”说罢,拉开架势,小拳上下飞舞,向鲁管仲攻去。
鲁管仲连挨数拳,登时鼻青脸肿,大叫不妙,撒腿就跑,与雪莲在透明罩子里兜起了圈子。
雪莲自身子变小、武功尽失之后再未与人动手,此刻遇上如此废柴,登时见猎心喜,追着鲁管仲不放。
鲁管仲不能使用内力,但依旧能让母虫分泌肾上腺素,是以脚步半点不慢,东绕西绕,时左时右,如同钻地老鼠一般,雪莲被他搅得晕头转向,忽然心生一念,当即站立不动。
鲁管仲奔得太快,一时刹不住脚,嚎啕一声,与雪莲撞了个满怀,雪莲忙用身子压住鲁管仲,粉拳捏起,脸现坏笑道:“你撤了这罩子,我便不打你脸。”
鲁管仲愁眉苦脸,唉声叹气道:“好……好……”
雪莲脸现不屑神色,刚想收拳起身,忽觉周身一紧,似有无数绳索将自己缠住,忙用力一挣,但那绳索似乎会随着自己力道收缩,过不多时,她已被缠成了粽子,倒在地上不停扭动。
鲁管仲摸了摸淤青的双眼,说道:“好男不与女斗,我之所以与你大玩捉迷藏,是在暗暗布下火蚕丝索,等其在你身上多绕几圈。这才故意让你抓住。”
他眼见雪莲眼角含泪,粉面含怒,兀自还在挣扎。叹了口气,站起身子说道:“你别动啦,这是我自创哀思哀慕打结法,越动越紧,等会儿带你出去,我师父还以为我非礼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