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血龙门护卫正是乔装打扮的柳敏诗,此时她见着鸿雁,心中嫉恨之意翻翻滚滚,直如滔天火焰,不由出言挑衅。但话一出口,她登时想起萧贱临行曾嘱托过她莫要暴露身份,当即清醒过来,收敛杀气,左顾右盼,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鸿雁张大妙目,不解地问道:“这位大侠,小女子与你有何仇隙?你为何不肯放过我?”
柳敏诗压低嗓门,含含糊糊地道:“我……身为血龙门殿卫……绝不容你在我面前这等嚣张……”
鸿雁作出恍然大悟的样子,诚诚恳恳地说道:“小女子与故人相见,举止的确有些失礼,这边厢向大侠道个歉,还望大侠原宥则个。”说罢,脸露灿烂笑容,神情极是无辜。
柳敏诗不再答话,点了点头,退在一旁。
鸿雁见她已无异议,于是转向龙襄二人,道:“龙儿襄儿,我想与你们一同赶路,不知你们意下如何?”
龙襄二人疑惑不解,问道:“你怎知我们欲往何处?万一与你不顺路呢?”
鸿雁笑道:“这有何难猜?你们刚与母亲重逢,定是要回梵净山见你们父亲。我说得对也不对?正好我也有事求见杨馆主,大家一起上路,一路上热热闹闹不是甚好。”
双姝交换了一下眼色,由杨襄儿说道:“你倒也聪明,不过我父亲一向不见外人,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鸿雁笑容可掬,眨了眨眼,道:“我可是当朝圣女,地位尊崇,你们父亲欲起兵称王,如由我在宫中为你们办事照应,岂不是可事半功倍?”
她话一出口,所有人皆目瞪口呆,李季栖上前一步,厉声道:“你怎知此事?是何人告知你的?”
鸿雁转过头来,恭恭敬敬地说道:“李四公子,令尊身子可还安健?实不相瞒,告诉我此事的正是令尊,这些年他求我在宫中替他打点,送了我不少金银珠宝。他欲与杨馆主共同起兵之事早已知会于我,还向我许诺,如他夺取了天下,不仅继续让我身任圣女,还会将甘肃分封于我,让我异姓封王呢。”说罢,她咯咯娇笑起来。
“你有何证据可以证明?”李季栖知此事事关重大,绝不可轻忽,是以继续出言质问。
“嗯……我想想……有了!”鸿雁支颌思索了一会儿,忽然手中凭空出现一张金色绸缎,朗声念道:“奉天承运,天子诏曰:现着令贵州异人杨天辰,升任云贵剿匪参将,协助四川总兵秦良玉,陕西总部左良玉,贵州总兵林贵川等共行剿灭恶匪张献忠一事,杨天辰接旨后,应携手下弟子即刻赴任,不得推脱,钦此。”念罢,她将那绸缎向李季栖一扔,道:“这张圣旨是我在崇祯面前磨破嘴皮才讨来的,要不然我千里迢迢跑到这穷乡僻壤来做甚?”
李季栖接过圣旨,颤颤巍巍地打开一看,登时精神一振,喜道:“这果然是……圣旨,我父亲正是要借着杨馆主起兵之机,占据川贵二地,这下我们可师出有名了。鸿雁圣女……多谢你了。”
鸿雁微笑道:“这下你们可相信我了吧?”
李季栖拱手作揖,道:“鸿雁圣女,在下先前多有得罪,还望圣女大人大量。既然都是自己人,那便一同上路,互相也可有个照应。”
鸿雁道:“如是甚好。”说罢,她向郭树临偷偷眨了眨眼睛,在众人难以置信的眼神中,大喇喇地席地而坐,闭目养神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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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萧贱进入张献忠山寨之后不久,那山寨难能可贵地打开寨门,趁着夜色,派了一些人手出去。过了一些日子,山寨附近村镇逐渐热闹起来,不少面目凶恶,肌肉虬结的彪形大汉开始出现在村落大街小巷中出没。这些大汉平日里在村中游荡,倒也不生事端。但他们言行无忌,举止粗鲁,经常聚在一起,谈论些可怕勾当,村民们心中害怕,但也无可奈何。
村民们在担惊受怕中熬过了数日时间,一日,这些恶汉忽如商量好一般,成群结队地自各个村庄集中,向着山寨进发,并敲响了山寨大门。
至此,这些大汉如同人间蒸发,再也不见踪影,而这山寨的规模却扩大了一倍。村民们瞧在眼里,对山寨越发敬畏。
又过了一周,一日夜间,那山寨将大门大开,从中涌出数千名全副武装的黑衣男子,有的牵着马匹,有的拖着辎重,静静悄悄,浩浩荡荡地离开了山寨。再也没有出现在村民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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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后的某日子时,四川东部,某偏僻的林间小路之上,一支黑衣部队踏着齐整的步伐,沉默如冰地向西行进。
在这支队伍中央位置,有两名骑着黑鬃骏马的男子,正引辔徐行。一人留着络腮胡子,人高马大,相貌威武。另一人则是中等身材,脸上遮着白布,令人全然看不清面目。
这两人正是张献忠以及化为无角蛑身份的萧贱。
两人默不作声地走了许久,张献忠忽然想起一事,爆出一阵大笑,道:“无角老弟,你可知我为何突然决定起兵?”
萧贱摇头道:“大当家神机妙算,小弟甘拜下风,自是不知。”
张献忠摸着胡子,道:“这一来嘛,是因为你替我与令狐门主搭上了关系,使我得到了血龙门相助,在四川有了根基。二来嘛,则是你不久前招来了你的老部下老兄弟,还带来了无数银两,使得我天王军兵强马壮,物资充裕。可说我能有今日,皆是拜你所赐。”
萧贱深深一揖,道:“大当家言重了,小弟愧不敢当。”
张献忠哈哈一笑,道:“单凭着两点,我还想再等上一段时间,看看情形。不过一月前,我隐隐感到在四川某处有什么在召唤着我,令我心绪难安,茶饭不思。反复思量之下,也不知那究竟是何物,但我深知那东西与我定有极大渊源,且对我有益无害,于是我终于不再犹豫,立时决定发兵。”
萧贱谄谀道:“大当家天命所归,将来称王称霸,不在话下。”这般说着,心下暗道:“伏羲老爷子,此人不会被剑啸宫宫主寄灵吧?”
伏羲残魂道:“自然不会,此人真灵完整,绝无剑啸宫插足余地。”
张献忠接着说道:“直至昨日,我做了一梦,梦中有一金光闪闪的千手观音,对我说道:‘张献忠,你乃淮阴侯韩信转世,当今天下,本该归你所有,你之所以还未觉醒,是因为你还未遇上给你七杀石碑之人。等你得到了七杀石碑,你自会记起自己使命,得到无量神通。届时天下再无人能够阻你。’”
“无相观音!”萧贱心下一凛,但随即战意蓬勃,暗道:“终于来了。让我战个痛快。”
张献忠说到此处,见萧贱面露凝重,自觉得意,仰天长笑道:“至此我终于明白,我果然是大有来头之人,这才无所顾忌,全力向四川进发。”
正说话间,忽听前方马蹄作响,两人定睛望去,只见军中探子纵马奔来,大声叫道:“报……报告大王,前方二里处有……有异状。”
张献忠皱起眉头,举手示意,身后蒲忠心立即会意,挥动火把,发出停止进军的信号。
张献忠问道:“究竟是何异状?”
那探子惊魂未定,抹了抹脸上汗水,道:“是死人……死人……”
张献忠骂道:“王八羔子,死人有什么好怕的?”
探子喘了口气,定了定神,道:“前方是一片乱葬岗,我一向怕鬼,独自一人万万不敢经过。刚想绕路而行,忽然那地面多处裂开,自其中爬出无数肠穿肚烂的僵尸,拖着步子向我走来。我吓得差点落马,便匆匆忙忙回来报告。”
张献忠冷哼一声,道:“定是你太过胆小,见着坟墓里有尸骨外露,便将之当成了僵尸。速速退下,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胆量。”说罢,他高声呼道:“继续进军。”
话音未落,他突然听见前方黑暗中传来细碎步伐之声,忙抓过一个火把,向前方丢去。
在火光映照之下,那黑暗中的事物露出了形貌。
那是一群肢体残缺,毫无生气的“人”。它们迈着缓慢的步伐,将前路尽数堵住,向着张献忠天王军游弋而来。
天王军将士哪里见过此等场景,一时只觉得血液冻结,四肢乏力,半步也动弹不得。
萧贱心念急转,想道:“天下死尸操纵之法,唯有鸿雁的尸虫,计无量的化物,剑啸宫宫主的森罗法相……”
想到此处,耳边忽然传来震天巨响,那是无数火器同时开火之声,天王军将士正将注意力尽数集中于前方僵尸身上,那料到周围另有埋伏?登时纷纷中弹,惨呼倒地。
“……以及我与鲁管仲的赶尸之法。”萧贱长出一口气,推测出了来人真正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