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男少女们见马匹已得到安顿,终于安下心来,围坐到火炉旁边,利用火力驱散周身寒气。
老板走到四人身前,躬身道:“四位可要喝酒吃肉?”
“不用,我们吃素……酒的话,师弟,师妹,外面天寒地冻,我们稍微喝一点吧?”李季栖征询道。
“好啊,来一壶黄酒,四盏酒杯,对了,素菜包子有没有?”粉衣少女道。
“没有,只有野菜……”老板颇为歉疚地说道。
“那就野菜吧!”粉衣少女从怀中掏出一把碎银子,豪爽地说道:“拿去,不用找了。”
老板接过银子,欠身道谢,随即一转身,悄然离去。
紫衣少女细细打量老板,只觉得他形貌虽然特异,但似乎有些熟悉,仿佛与自己的一名旧识相像。
她咬了咬嘴唇,暗道:“不会的,襄儿,你别瞎想……萧大哥他……早已被朝廷斩首示众,昭告天下……而且……这老板年纪大得多,你怎可生此妄念?”
正想着,粉衣少女轻轻说道:“襄儿,你看这老板长得好生奇怪,说老不老,说小不小,而且全身煞白,是不是身有恶疾啊?这样的话,他做的菜我可不敢吃。”
“龙儿,襄儿,你们不要以貌取人。”李季栖正色道,“世上多有貌如天仙,心如蛇蝎之人,比如当朝圣女鸿雁,相貌之美,举世罕有,但却行事奸邪,祸乱朝纲,将大明搅得民不聊生,甚至背叛师门,害死了大侠萧贱。你们父亲当年与其有一面之缘,现在一提到鸿雁,便会连声叹息,说万料不到斯人竟会堕落至此。”
“鸿雁姐姐……”襄儿呆呆地出神道。
“唉!李公子,你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啊?”龙儿瞥了一眼郭树临,见他神情激愤,似有无数话语哽在喉头,脸红如血。
“啊?树临兄,我一时失言,实在抱歉,那鸿雁与你家有灭族抄家之恨,他日我们打进京城之时,定要将那鸿雁车裂弃市,为你报仇雪恨。”李季栖道。
郭树临也不言语,望着眼前通红的火焰,缓缓点了点头。
“四位,你们要的酒菜。”便在此时,酒店老板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四人身旁,将四人吓了一跳。跟着他快手快脚地将一张矮桌放于四人中间,桌上摆着一壶酒,四盏杯,一碟下酒小菜,说了声:“各位,请用。”随即便快步离去。
“他……怎么来无影去无踪的……不知我们刚才的话他听到没有?”襄儿狐疑地说道。
李季栖闻言,也不由心下忐忑,望向酒店老板,盘算着是不是要上前试探。
正在这当口,离四人不远处人群中站起一胡子花白的老者,步履沉稳地来到四人身旁,一拱手,道:“四位,恕老夫眼拙,这两位姑娘可是如来道场杨天辰杨馆主的二位千金,‘佛灯双姝’杨龙儿、杨襄儿?”
“正是?你认识我们?”杨龙儿一脸自豪,眉开眼笑地说道。
“那这两位少侠定是杨馆主高徒‘穿林清溪’郭树临、李季栖了,在下‘算尽公道’朴算道,乃八大王军中军师。”那老者点头道。
“八大王,你说是张献忠?听说他不日即将进驻四川,你作为他的军师,怎么撇下你的主帅先来了?”李季栖沉着地说道。
“嘿嘿,李公子有所不知,这四川,其实早就是我家大王的囊中之物了。”朴算道笑着说。
“怎会?四川总兵秦良玉虽身为女子,但乃是当世英豪,张献忠在她手上连吃败仗,怎会有把握拿下四川?”杨襄儿吃惊地说。
“四位,八大王这次之所以胸有成竹,乃是因为他得到了一人相助。这个人想必四位皆已熟识,恐怕四位此次前来,也正是为了此人吧。”朴算道笑眯眯地说。
“血龙门门主,令狐九剑。”李季栖冷冷说道。
“哈哈,李公子快人快语,与你交谈痛快至极。”朴算道大笑起来。
“你怎会知道我们此来目的?”此时,一直在一旁默不作声的郭树临道。
“你们猜猜?”朴算道挤眉弄眼地说道。
他话还没说完,郭树临蓦地身形暴起,一掌向朴算道击出,同时叫道:“师哥,师姐,此人不怀好意,你们牵着马先走。”
朴算道正自得意,全没料到郭树临说动手便动手。所幸他经验老道,应变奇速,抬起手臂,硬接了郭树临这一掌,只觉得郭树临此掌力道十足,振得自己手臂疼痛不已,几欲折断,骂道:“臭小子,一言不合便动手,当真有娘生没娘养。”
郭树临心中一痛,想起自己的凄惨身世,只觉得怒气汹涌澎湃,不由大喝一声,双掌如金似铁,摩擦生烟,如排山倒海一般的掌力向朴算道击去。
朴算道之前吃了苦头,知道自己硬拼掌力多半要输,身子立即一矮,竟瞬间缩了半尺,险险躲开郭树临此招。跟着就地一滚,来到了郭树临脚下,手中出现一对铁钩,向着郭树临小腿钩去。
郭树临丝毫不乱,脚下步伐灵活至极,不仅将铁钩上的招数尽数躲开,还伺机反击,脚掌似铁,向朴算道踏去。
正在郭树临与朴算道缠斗的当口,李季栖与杨龙儿迅速奔向山洞深处,意欲牵出马匹。杨襄儿则守住洞口,随时准备接应。
突然,之前那些歇在火炉旁的旅人中骤然爆出血花,约有数人倒在了血泊之中,另有八人从人群中跃起,挡在了杨龙儿与李季栖身前,阻止二人继续前行。
李季栖望着其中一人的面容,瞳孔收缩,倒吸一口气,道:“金角蛉,九头蚰蜒?”
那金角蛉满脸蜡黄,光头无须,头上布满疤痕,听李季栖报出自己名字,冷酷一笑,道:“武林第一人门下弟子果然渊博,竟知道我们名号。”
李季栖知道己方今日中了敌人陷阱,但依旧沉着冷静,心下思量:“这九头蚰蜒乃天下数一数二的盗伙,所到之处,村毁人亡。其中头目共有九人,老大叫作金角蛉,其余分别为银角蝼,铜角蚧,铁角蚣,毒角蟒,雾角蚴,酸角蜒,腐角蛛,而最厉害的是其中最小一个,叫作无角蛑的。现下九来其八,不知剩下一人藏于何处。”
杨龙儿眼见敌人拦路,心中焦躁,一声娇叱,长剑出鞘,向金角蛉刺去。
金角蛉阴沉着脸,不躲不闪,蓦地对着长剑伸头一顶。杨龙儿只觉得手指一酸,长剑险些拿捏不稳,不由心下大骇,借对方一顶之力身子后跃,回到了李季栖身旁。定了定心神,直直望去,只见金角蛉头上鲜血直流,但他竟毫不在意,伸舌舔了舔血水,道:“果然好剑,竟能伤到我。”
杨龙儿一时难以置信,只因她手中宝剑乃是天下有数的利剑“天罡剑”,乃是名剑山庄集钨金玄铁,举全庄巧匠之力共同铸成。由于名剑山庄庄主得杨天辰救过性命,便在杨龙儿十六岁生日那年将此剑赠予了杨龙儿,杨龙儿以此剑与人动手,对方兵器从来一触即折,从无二招。现下明明斩到对方头颅,但对方却仅仅受皮外之伤,此乃难以想象之事。
杨龙儿呆了半晌,还想动手,忽听门口传来一个轻柔的声音,说道:“都站着别动,不然这姑娘可就没命了。”
杨龙儿、李季栖心中一凛,立时转过头去。而郭树临此时已是大占上风,眼看几招之内便可制敌,得闻此言,也是心中大惊,急忙住手,向门口望去。
只见杨襄儿一动不动,软软靠在一人身上,那人身着白袍,脸上全无五官,形貌诡异至极。而一柄长剑则稳稳地搭在杨襄儿脖颈处,随着晃动的火苗不停地泛着红光。
“你是无角蛑。”李季栖心中闪过一念,颤声道。
“正是。”那人声无起伏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