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能……我明明将这把剑毁了的……”鲁管仲身子一颤,不由后退了一步。
“我这归元剑气直接能显化剑形,且随心而动,变化万千。岂是你这等无知小儿能够参悟的?”李道一傲然道。
“显化剑形?世上怎有人能凭空铸剑……那不是神仙么?这样一来世上还有何人是你对手?”鲁管仲颤声道。
“现在才知道已经晚了。”李道一冷笑道,“受死吧!道化万物!”说话间,符箓剑腾空而起,连续分裂变化,转眼间已然化作万千小剑,铺天盖地地向鲁管仲飞去。
鲁管仲一咬牙,身子奋力向后一跃,来到了一堆干粮之后,跟着将干粮用力一掀,无数米粒夹杂着面粉漫天飞舞,遮挡住鲁管仲身形。
李道一皱起眉头,凝神搜索鲁管仲踪迹。那金色小剑也停在空中,微微振动。
待得米面尽数落地,地道中已然不见鲁管仲的身影。
“这小子竟会隐形法术?”李道一心下思忖,“是了,之前他装模作样向崇祯借龙气之时也曾消失不见,只怕是某种障眼法。怎生想个法子将其破去?”
正思索间,忽听极细微的声响自不远处传来,当下循声望去,只见在满地齑粉之上,有一连串脚印正向着自己缓缓延伸,虽然烛火昏暗,但在李道一这等高人眼里却是洞若观火。
“雕虫小技!”李道一冷哼一声,手一挥,归元剑气发动,金色小剑顿时如潮涌一般向脚印处扑去。
谁知那处空无一物,一扑之下竟一无所获。李道一这一惊非同小可,忽听头上风声传来,急忙出掌相攻,只听“砰”地一声,李道一只觉对方内力汹涌澎湃,全速涌至,而自己正全力操控剑气,体内真气有所不逮。不由“啊呜”一声,连退数步,吐出一口鲜血。
头上那事物“扑通”落地,显出鲁管仲的身形来,只见他也是口角流血,身子摇摇晃晃,但眼神中却显露着狂热欣喜之意。
“你小子究竟用了什么法门,竟能瞒过我的眼睛。”李道一死死盯住鲁管仲道。
“哈哈,这是我鸿蒙剑派不传之秘,能使自己隐形,还能以无形剑气制造假象。怎样,枉你自称天下无敌,还不是着了我的道儿?”鲁管仲得意洋洋地说道。
李道一不再言语,双手连挥,金色小剑整整齐齐地挡在自己面前,便如一堵金色篱笆一般。但这堵篱笆墙却会移动,在李道一催动下,正以常人行走般的速度向鲁管仲移去。
李道一一边操控剑气,一边暗通胸腹间淤塞的血气。准备骤然发难,给鲁管仲致命一击。
眼看鲁管仲连连后退,自己的气血流通也已恢复大半,李道一不由心中暗喜,大喝一声,金色小剑猝然加速,直冲着鲁管仲刺去。
鲁管仲不及躲闪,身子一弓,以双手护住要害,竟硬闯剑阵。但他此举无异于飞蛾扑火,只见无数匕首大小的小剑纷纷刺入他的身子,鲁管仲身子摇摇晃晃,在李道一面前数步倒下。
“你输了。”李道一喘着粗气说道。
“不,是我赢了。”鲁管仲抬起头,眼中露出狡猾的光芒。
鲁管仲话音刚落,忽听身后珠璇传来一声娇呼:“师父,小心!”李道一生怕其遭遇不测,急忙转头望去,谁知珠璇竟朝自己直直扑来,手中还拿着那柄凋零剑。
李道一此时内力不继,无法动弹,“噗次”一声,眼睁睁地看着那柄凋零剑尽数刺入自己胸膛,直至末柄。
珠璇神色惶急,伤心欲绝地说道:“师父……对不起……我忽然控制不住自己……”
李道一咳出一口鲜血,柔声道:“璇儿,傻孩子,这不怪你……”
接着李道一转过头去,望向鲁管仲,缓缓坐倒,道:“你……刚才是故意将这凋零剑抛向珠璇的?”
鲁管仲浑身浴血,趴在地上,显然也是无力再战。但他脸上的笑容却阳光初升,道:“正是如此。”
李道一闭起双目,沉思片刻,又道:“你……能够控制他人行动……想必你那几名家臣……也是如此复活的吧……”
“是啊,不过有一点你搞错了,他们不是我的家臣,而是我的妻子和亲人。”鲁管仲正色道。
“原来如此……怪不得你要与我不死不休……要是我早知道这一点……绝不会如此轻视于你……了不起,了不起,我李道一从未如此佩服一人。”李道一抚掌大笑道。
“是啊,是你输了。”鲁管仲毫无怜悯地说道。
“是吗?既然我已经输了,可不可以问你几个问题?”李道一坦然地说道。
“问吧。”鲁管仲犹豫着回答。
“你小子之前还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废柴一名,怎么一下子突飞猛进,竟能与我相抗?”李道一疑惑地问。
“是火蚕……”鲁管仲咳嗽连连,艰难说道,“我吞食了火蚕,命其在我丹田及四肢百骸间以火蚕丝构筑经脉,使真气运行超脱常理,瞬发瞬至,无物不焚。”
“构筑经脉……瞬发瞬至……”李道一喃喃说道,潜心思索片刻,忽然想起了什么,说道:“莫非你透支了生命?”
鲁管仲哈哈一笑,道:“有借有还,再借不难。我这命是向零儿、慈伯、草兄、木兄借来的,自是要还给他们。”
李道一默然不语,过了半晌,又问道:“你那隐形匿踪之法,以及身化火龙之功,究竟是如何办到的?”
鲁管仲一下子兴奋起来,挣扎着爬起身子,就像一个得了宝物的小孩,迫不及待地要向人炫耀一般,道:“这是我不传之秘,要不是你快死了,我才不会告诉你。”
接着他挤眉弄眼地说道:“我那火蚕丝无色无形,能使光线绕行。只需将其披在身上,便能隐形匿踪。至于那火龙化身,只是我事先制作了龙角龙翼,并使之隐形,必要时撤去火蚕丝,便能化作龙形。那龙火则是火油配上火蚕内力,声势惊人,用处却也不大。”
李道一呆呆出神,忽而仰天笑道:“你费劲心机,只是为了在最后关头留在崇祯身边,待我罪行暴露之后再将之一一破解,当真好心计,好隐忍。”
鲁管仲腼腆一笑,道:“过奖啦!”
李道一又坐了一会儿,忽然站了起来,道:“我问了你这么多事,作为回报,我也告诉你一件事情吧。”
他伸手一指,那些金色小剑自鲁管仲身上消失,化作金色粉末,聚集在一起,形成了三柄异剑。随即说道:“我这归元剑气貌似繁复,实则极为简单。我自幼便与这三柄长剑同吃同住同睡,每日不断地以剑气缠绕其上,感其剑意,仿其剑形,通其剑灵。至我内功大成,便请来当世名匠洪龙吼,将这三柄剑尽数研磨成粉,平日以真气控制这些剑粉,使之漂浮在我周身一丈之内,待需要杀敌之时,便以无上内力铸粉成剑,由于我平日无时无刻不在操控剑粉,故而内力也与剑性相近,锋锐无匹,无坚不摧,以之对战当世高手,无往不利。”
鲁管仲奇道:“你跟我说这个做甚?”
李道一缓缓道:“说这么多,只不过要告诉你,我虽然命不久矣,但你并没有破坏我的计划。”
鲁管仲心一凛,转头向崇祯望去,只见崇祯胸口插着一柄金色小剑,正难以置信地看着李道一,随后缓缓倒地。
“崇祯死后,清军入关,会以清君侧之名杀死秦靖二王。其后扶持珠璇为大明天子……占据大义名分……使大明回归正统……其后……其后只怕我是看不到了。”说罢,李道一身子摇晃,闭起双目,“扑通”倒地。
珠璇周身穴道被鲁管仲所封,只是哭得声嘶力竭,拼了命向李道一蠕动过去,好不容易靠近其身体,将脸颊放在李道一胸膛,以牙齿咬住凋零剑,想要将其拔出。
鲁管仲叹了口气,扶墙站起,走到崇祯身旁,以手按住崇祯口鼻,道:“出来吧!”
只听“扑扑”两声,从崇祯口鼻中各自落出一个小拇指般大小的小球,随即爬到鲁管仲手指皮肤上,找到两个小洞,钻入皮下。
鲁管仲脑海中响起两个稚嫩的声音,道:“主人,之前我们奉你命令,趁你与这皇帝接触时悄悄钻入其体内,并严防死守,在其胸腹重要脏器外织网布防。刚才那一剑当真好险,竟将我们织就罗网尽数划破,不过这皇帝倒是无甚大碍。”
鲁管仲道:“辛苦你们了,你俩原本发育不佳,分泌的火蚕丝质量自是及不上母虫。”说罢,以指尖探了探崇祯脉搏,发现其平缓有力,又探了探长平公主,发现其也是身体无恙,终于放下心来。接着他摇摇晃晃地走到李道一尸身前,将凋零剑缓缓拔出。随手出指,解了珠璇周身淤塞经脉,向珠璇道:“现下崇祯未死,你师父的计划已然如镜花水月一般,我不为难你,你走吧!”
珠璇凄然地看了他一眼,随后默默地抱住李道一,柔声念道:“师父……徒儿心愿已了……我们就此在一起,永远也不分开了。”说罢,拾起地上符箓剑,在颈间一划,鲜血四溅,珠璇垂下头颅,就此没了声息。
鲁管仲无动于衷地看着眼前一幕,许久之后,他长叹一口气,紧紧抱住凋零剑,缩在墙角坐下,两行浊泪自双目滑落,面色忽悲忽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