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谷子话音刚落,门口忽然凭空冒出一个人来。
萧贱与鸿雁转头望去,只见来人身材矮小,弓身驼背,脸上满是皱纹,倒是衣着颇为华丽,给人一股浓浓的乡绅气息。
萧贱一见此人,脑中立即回想起昨晚所见白影中那杀人夺财之人,不由自主地向鸿雁望去,发现鸿雁也正以惊讶地目光回望自己,同时耳底鸿雁声音传来:“就是他,我第三个梦中的杀人剥皮者!”
那驼子拂了拂身上灰尘,骤然下跪道:“主人,不知召唤西青子有何吩咐?”
鬼谷子说道:“西青子,快过来。这两位是昨晚刚到的贵客,他们要去塔顶寻找出谷之路,你便为其引路,顺便带其参观一下这黑尸塔。”
西青子深深叩首,恭敬地回道:“是。”说罢迅速爬起,向着萧鸿二人说道:“二位贵客请这边走。”说着一转身,向门外走去。
萧贱中心栗六,但也不好仅凭幻象便定人之罪,当下向鬼谷子作揖答谢,跟着西青子离开。
那西青子虽然身有残疾,但行动倒也灵活,只见他步频极快,当先而行,不一会儿便来到了楼梯处。
西青子回过头来,嘿嘿笑道:“二位贵客,这石塔名为黑尸塔,自有其道理。此塔一至二层是起居宴请之所,故尚清净平和。但三至五层乃是惩处犯错化物之狱,场面颇为瘆人,老奴在此给二位事先知会一声,免得到时候说老奴唐突贵客。”
说完,不等萧鸿二人回应,迈步便往楼梯上走去。
萧贱赶紧跟上,匆忙问道:“西青子先生,先前东白子说过此处从未有活人到访,为何还要在一二层设下如此多饮食起居场所?”
西青子头也不回,边走边说道:“有些化物来此之时尚是人形,不便将其与蜕变后的化物混在一起,故将其安置在楼下,以防不测。”
萧贱越想越是不对,只觉得东白子与西青子所言大相径庭,逻辑混乱,也不知是谁在说谎。这么一想,这两界村与黑尸塔愈发显得谜团重重。
三人一前二后,走上了三楼。刚一出楼梯口,萧贱立时被眼前之景惊得几乎魂飞魄散。
只见第三层开阔无比,全无墙隔,天花板上吊着无数血淋淋的家畜尸身,鲜红色的血液遍地流淌,血腥气几乎充塞了整个楼层。地上有十余个大坑,每个坑深约五丈,每个坑中稀稀拉拉地困着几只瀣尸,所有瀣尸皆口戴铁罩,身缚铁链,不停蠕动。同时双目浑浊,充满渴望地望着那些高悬的生肉,污秽的口水从铁口罩缝隙中如泉涌出,哀嚎着跳跃着,为了满足食欲做着徒劳的努力。
“二哥,两位贵客,你们怎么来了?”一个沉闷但稚嫩的声音在萧贱耳旁响起。
萧贱扭头一看,见那东白子也是戴着铁口罩,正快步向自己走来。
“主人命我带贵客去塔顶,不过顺便路过此处。”西青子淡淡地说道。
“那正好,二位贵客,待我来介绍一番。”东白子兴奋地说道,“此层名为恶鬼狱,所有瀣尸皆受我统辖,这群贪吃鬼不停地向我讨食,也不好好干活。我为了惩罚他们,故将他们食物高悬空中,再将他们关于深坑,让其闻其味,视其形,却无法得飨其肉。”
萧贱迅速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冷冷地说道:“受教了,西青子,我们走吧。”
西青子见萧贱全不感兴趣,似乎颇为幸灾乐祸,朝着东白子露出鄙夷的神情,随即领着二人继续往楼上走去。
走了没多久,三人来到了石塔第四层。甫一踏上地面,萧贱再次感到无比强烈的冲击刺激着自己的心脏。
此楼竟是花瓣铺路,丝绸挂墙,香气袅袅,琴声绕梁,似乎就连空气也如蜜糖一般甜腻。十余个由木板围成的巨大立方体散布于此楼,其中传来男女朗朗读书之声。与第三层那地狱般的场景形成鲜明对比。
“二位贵客,适才早膳可曾对味?”萧鸿二人正沉浸在此层之华美,忽然南朱子出现在两人身前,柔声问道。
“嗯……非常可口,多谢款待。”萧贱急忙答道。
南朱子淡然一笑,伸出玉手,绕着楼层挥舞了一圈,道:“容奴婢介绍一下,此层名为色.鬼狱,专门供我教化衍祸之用。这些衍祸不知廉耻,竟一心向我讨欢,我自是不允,谁知它们竟男女私会,繁衍祸胎。我一气之下,将他们两两相隔,使不得见面,再赐下四书五经,命其学习,学成之日方可再会鹊桥。但这些衍祸蠢笨无比,哪有这等智力?再加上此地丝竹熏香,令人心猿意马,它们恐永无见面一天。”
萧贱心中忽然一痛,不禁想到假如鸿雁与自己天人相隔,永不相见,那是何等的悲恸,这些衍祸得如此惩罚,当真生不如死。
萧贱尚未来得及观察鸿雁反应,西青子脸色一变,道:“南朱子,两位贵客还要赶路,没空听你这些芝麻小事。”说罢,身子一晃,便向楼上蹿去。
萧鸿二人见状,匆匆向南朱子道别,跟上了西青子。
绕着转梯向上,又走了一层楼,三人来到了第五层。
这第五层风格又是一变,竟是珠光宝气,富贵无极。
萧贱一眼望去,此地面黄澄澄的,像是镀了一层黄金。珠宝,玉石,象牙,珊瑚,绫罗绸缎等就像一座座小山,鳞次栉比,地面上还有许多大坑,可以直接看到第四层的情形。
尔后头顶有铃声传来,萧贱抬头一看,只见天花板挂了数百铁笼,每个铁笼上挂有铃铛,笼身上有数道裂隙,从中垂下数道触手。触手有长有短,短的不及婴儿手臂,长的几乎垂到地面,与地上之奢华一经对照,氛围极是诡异。
西青子神情激昂地介绍道:“此楼层名为篡鬼狱,鄙人正是主管。这些篡鬼无所不贪,好华服,好金钱,好皮囊。甚至还对瀣尸衍祸下手,我被逼无奈,将其关于铁笼之中,并以珠宝肉身相诱,使其触手越长越长,那东白子正好用之控制瀣尸。”
萧贱心道:“难怪东白子之前在马车上手上拿着这么一个铁笼,原来是来自于此。”
西青子说完,眼瞧萧贱脸色,发现他无悲无喜,不由心中沮丧,悻悻地道:“二位贵客,请随我上楼,马上就要到楼顶了。”
三人依次沿着阶梯螺旋上行,走了许久,萧贱骤然瞥见一道走廊从楼梯延伸开去,但尽头却是一堵墙,不过这墙中间颜色与周边不同,似乎是新砌成的。萧贱心下估算,三人走了这么些时候,应该到了第六层,不知这西青子为何不停,于是出言问道:“西青子,刚刚这里似乎便是第六层,被墙壁封堵,是不是第四狱?。”
西青子面露惊疑之色,道:“怎么会?我们这里只有五层三狱,再往上便是楼顶,从未听说过第四狱。”说罢,不再理睬萧贱,自顾自往楼上走去。
萧贱见西青子神色如常,不似作伪,正自思索,忽然耳中传来鸿雁声音,道:“萧郎,按照昨夜梦境所示,第一二三狱尽皆应验。而东白子、南朱子、西青子应该就是你昨夜所见白影中前三人,按理第四狱应是白起管辖,不知为何西青子要避之不及。”
萧贱回应道:“此事难解,我们莫要多管闲事。早早寻到出谷之路再说。”
正说着,西青子推开头顶一道小门,三人鱼贯而出,萧贱顿觉冷风拂面,四下环顾,发现已然身在塔顶,整个村庄风景一览无遗。
“西青子,此刻天高云淡,还请指点我们出谷之路。”萧贱向西青子说道。
西青子忽然狂笑起来,脸上皱纹缩成一团,形如一朵菊花,大叫道:“你们永远也出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