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唯宁深深吸了一口气,“君临,谢谢。”
谢谢他还愿意陪着她过来,为她的事情忙前忙后,她多么幸运,能够嫁给这样一个男人,越相处也是觉得他的可贵。
易君临并不喜欢听她客气,只是抬手在她发顶轻轻抚了一下,她需要一个抒发的渠道,说一声谢谢,也会让她心里好受许多,但现在并不是说这些话的时候。顾唯宁抬起手落在门把手上,金属的质感冰凉,叫她暗中打了个哆嗦, 大概是因为在热带岛屿的原因,室内的空调总是开得很足,华氏七十度,也是人体的舒适温度,为什么在国内的时候却不觉得那么冷
。顾唯宁推门进去,推开门的那一刻,先看到了远处美到近乎电脑桌面图的自然风景。这里真的是一个非常适合养病的地方,上岛之后,沿路的风光带,都美不胜收,倒是适合养病,卓亦一看就是那种不会委屈自己的人,估计是过的挺好的,可是等她视线一转,看到病床上的人,呼吸瞬间凝滞,脚下如是生出了藤蔓,将她的双腿紧紧得牢牢得,缠住,然后迅速得缠住她的身体,胸口的地方难以呼吸,完全
是没有想到卓亦现在的样子。
有那么一个瞬间,顾唯宁想的是,跑,掉头就跑,一定是哪儿搞错了,卓亦才不可能是这样的!
可是她跑不动,因为陪着她来的人是易君临。
她可以不相信全世界,但易君临一定不会骗她。
易君临站在走廊上,他是亚洲人,在这一众异国面孔中十分惹眼,挺拔的身形加上出众的气质,是最惹人注意的存在。不少人经过都会投来目光,易君临谁也没有理会,垂着眼眸,脸上的神色明显在认真陷入了某种情绪当中,站成了一尊雕塑,直到身后传来细微的声音,只是吱呀一声,如果不是细听的话,很容易忽略掉
,因为顾唯宁的动作有气无力,像是被刻意放慢的动作一般,易君临看到她脸上的阴影,便知道她现在的情绪不好。
任谁看到那样都不会好,卓亦的情况真的是出乎意料地差,现在他整天昏迷,身体也瘫痪了,那么要强的一个人,身边当然也没有什么可以依靠的人,谁也不敢拿主意,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等他醒过来。
顾唯宁跟易君临对上视线,脸上挤出一个惨淡的笑容,这样子还不如不笑, 叫易君临心里被人挤压一样胀痛,她已经很坚强了,真的,不需要这么坚强,不需要强颜欢笑。
顾唯宁被易君临拉到了怀里,熟悉的味道环绕着她,顾唯宁狠狠吸了一下鼻子,听到头顶上方传来易君临磁性低沉的声音,“想哭就哭吧,没有关系,有我在。”顾唯宁就是觉得难受,因为在震惊中还没有回过神来,一个健康又嚣张跋扈的人突然间就变成了那样子,她怎么也接受不了,换了谁都会接受不了,因为反差太大,感觉一把刀非常锋利地插入她的身体里
,全身都疼,看不见伤口在哪儿,可就觉得在流血,好疼,疼到她都叫不出来。
这就是血缘的关系吗?
让她这么难过,出乎自己的意料,也控制不住。顾唯宁抱着易君临,其实一直都在告诉自己不要哭的,可是在他的面前,她就是一个非常脆弱的孩子,女人的娇弱有很大一部原因都是被男人宠出来的,所以眼泪说掉就掉,感觉到易君临将她抱得更紧,
无可奈何的一声叹息。
现在还不是哭的时候,所以顾唯宁没有哭多久就收住了眼泪。
卓亦的情况,还需要同医生细谈。
非常不乐观。听完医生的介绍之后,顾唯宁心里只有这五个字,沉默,久久地弥漫在空气里,然后将所有的一切都凝固,她抱着双手站在窗户边上,今天的海水是蓝的,可是她看见的却是冰冷的,没有任何情感的海,
感受不到任何的美感。
她有时候也会想,真的到这种程度的病重的时候,这些美丽的风景能够起到任何的治愈效果吗?
只是一种安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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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顾唯宁当然睡不着,抱着双腿坐在阳台上,外面就可以看到无垠的大海,海浪线在夜里模糊可见,一波接着一波扑过来,海浪声不息。
身后有人贴上来,带着沐浴之后的湿润气息,顾唯宁没有回头,感觉到脸颊处被亲了一下, 也只是亲了一下,她的低气压一直萦绕着不散。易君临的手横过她的细腰,岛上热,夜里也只是轻微的凉意,他的手轻易地贴在她的肌肤上,滑不留手的触感,叫人不想移开,易君临也没有坏心思,只是喜欢这样肌肤相亲的感觉,因为爱着恋着,所以
迷恋对方的一切,气味也好,肌肤的触感也好,所有的一切都叫人沉醉。两个人都不说话,顾唯宁很喜欢现在的状态,即便是很安静,也不会觉得无聊和枯燥,她很享受现在的气氛,跟易君临在一起的感觉,时而热恋,时而老夫老妻的状态,他是霸道,可也是最了解她的人,
总是以她的感觉为先,让她觉得跟他在一起最舒服。
顾唯宁看着天空,上面繁星点点,这里的天比别处蓝,就连星星好像都比别处要亮,如果不是因为卓亦还躺在医院生死边缘,她可能会很喜欢这个地方。“君临,我觉得我很不幸,我以前有爸爸妈妈,却发现不是自己的亲生父母,爸爸不是真的爱我,妈妈也不想再见到我,我找到了真正的爸妈,结果一个心里只有她自己,一个心里有我,可是对我好的方式
总是让我觉得受不了,可是最后呢,一个死了,一个即将死了。他们都不愿意留在我的生命里。”
顾唯宁仰脸看着星空,留下一个落寞的背影,易君临将她抱得更紧,“宝贝,你还有我。”顾唯宁其实有点疼,也觉得有点热,可是她发凉的身体需要温度,他的拥抱刚刚好,嘴角上翘,一抹淡雅的笑意,虽然淡薄,但却真的到了她的眼底,“可能是因为我太不幸,所以才会将你给我做了补偿。
我已经比很多人都要幸运,最幸运。”
易君临捏捏她的耳垂,小小的,感觉非常舒服,动情的时候他会含住它,可是现在不是时候,只能作罢,不过捏一捏过过瘾也是可以的,“宝贝,所以不要伤心,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数。”
那是卓亦的命。
他们又不是医生,什么都不能做,只能期盼着昏迷的卓亦能够醒过来。
其实见一面说些什么,顾唯宁也不知道,大概就是一个念想,总想见一见。卓亦在顾唯宁来岛上的第三天突然间就醒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