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渺渺站在门边上，咬着牙，尽量让自己不发出一点声音。但啜泣声，还是忍不住从嘴缝中溢出来。

房间里很安静，太安静了，所以一点点动静，都能听得清清楚楚，只要一点点声音，都觉得刺耳。

老爷子叹了口气，回头，看了宋渺渺一眼，她的脑袋低的很低，像个做错事儿的孩子，不敢面对家长。老爷子抹了一下眼睛，声音还是那么沉稳，说：“别自责，这是阿瓒自己选择，怪不了谁，他明知道你的事儿复杂又危险，但还是不知道避讳，那么现在有这样的结果，是他自己必须要承受的，怪不了任何人。所以，你没有必要自责，你若是真的觉得自责，就不要辜负了阿瓒对你的一片心意。他啊，是希望你生活好好的。”

这样的话，让宋渺渺的头低的更低，不敢抬起来。

怎么能够不自责，她本就是利用了他的喜欢，利用了他的职位，希望能够达到自己的目的，她是知道这件事的危险性的，但是她以为……她以为他姓顾，因为他是顾家的人，她以为他肯定不会有事，所以……

她摇摇头，说：“不是，其实这些是可以避免的，如果我不跟他说，他就不会掺和进这件事。顾青岩也提醒过我，只是……只是我太着急了，是我的错……是我错了，对不起。我知道我现在说这句对不起很假，也很没用。但我可以跟你保证，如果顾瓒这辈子都不会醒过来的话，只要我还活着，只要我解决了我身上所有的事儿，我愿意这辈子都照顾他，我也愿意跟他结婚。”

宋渺渺说的真诚，她是真心的，在听到医生说那句话的时候，她就已经决定了。

她抬起头，目光对向老爷子的。

那双浑浊又精明的眼睛，目光一转不转的看着她，良久，才露出一个浅浅的笑，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说：“如果换做以前，我肯定是要你给我这小孙子陪葬的，但如今活到这个份上，有些事情我也看透了，以前执着的不愿意放下的事儿，现在也统统都放下了。这个小孙子的性子，我都清楚。”

“你要听故事吗？”

宋渺渺眼中跳起一抹疑虑，“故事？”

老爷子点点头，说：“是，一个叫人哭笑不得的故事。”

宋渺渺望着他，心突突的跳，好一会才开口，道；“您说。”

故事的第一主角是一个男孩，大概是十七八岁左右，那天那还做了错事儿闯了祸，被老师留了堂，等他离开学校的时候，天已经灰蒙蒙的了。

男孩气性大，被老师责罚了一顿，就十分生气，出了校园，对着来接他的人就是一顿拳打脚踢，这样还不解气，就叫了几个人在附近的巷子里，准备恐吓责罚他的老师。

他们一直等一直等，期间男孩看到了一只老鼠从他的脚背上窜了过去，吓的惊叫起来，正好这个时候，有一小姑娘从巷子口路过，正好就听到了这一声惊叫。她便往里瞧了一眼，这一瞧，便吓了一跳，这么多五大三粗的汉子，围着一个男孩子，应该是在欺负人。

小姑娘很正义，也很聪明，在巷子口大叫，“警察叔叔快来啊，这里有人群殴。”

然后自己就跑开了。

那群人听着警察两个字，也都吓了一跳，本能的跑开，男孩也跟着跑，跑到巷子口的时候，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可能是吓的，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这会子，还真有警察过来了，原本跟在男孩身后的人正欲过去拉他，小姑娘快一步走到男孩的身边，将他扶了起来，并瞪着那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大喊，“警察叔叔快来抓坏人！”

然后自己则牢牢的护住男生，目光坚定，那男人没法子，眼见着警察过来，只好自己先走。

等他们都走了，小女孩才大大的松了口气，自己脚一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拍拍自己的胸口，说：“好吓人，好吓人。”

男孩这会倒是不叫唤了，只眼巴巴的望着小姑娘，就那么看着她，一句话也不说。

“你没事吧？”等小姑娘缓过来，才转头看向他。

男孩吸了口气，舔了舔唇，摇摇头，说：“没事，我没事。”

小女孩点点头，这时候，她注意到他手心有擦身，便从口袋里拿出了自己的小手帕，将他的手拽了过来，学着电视剧里，给人包扎的手法，帮他把伤口包扎了起来。

然后将他扶了起来，说：“这里附近最近好多小混混，你自己小心点，早点回家吧。”

男孩眼睛溜溜转，不知道该说什么，总不能告诉她，刚才那群人就是他的家人吧？这样子，她也会以为他是坏人的。

他点点头，说：“好，谢谢你。”

“不用谢，我也就是路见不平。”

他想这小姑娘肯定是武侠剧看多了。

小姑娘看着他，说：“你以后穿正常一点，走路走正道，我想那群小混混就不会对你怎么样了。”

男孩听到这句话，突然脸一红，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低着头，应了两声。

然，等男孩想起来要问小姑娘名字的是偶，小姑娘就被自己的小伙伴叫走了。那之后，男孩就再也没有遇见过小姑娘，但他却一直保存着小姑娘给的手帕，同样，从那天起，他依着小姑娘跟他说的话，穿正常的衣服，走正道。

故事很简单，很巧妙，也有些搞笑。

宋渺渺只安静听着，不明白老爷子说这个故事的用意，她不停的往深处想，却怎么也想不透，老人家到底想要表达的是什么。她余光瞥了一眼躺在床上的顾瓒，突地脑内一闪，像是想到了什么，双目微瞠，有些不可思议。

她突然想到一件事，跟这个故事很像很像，自己好像就是故事里的那个小姑娘。

她不敢相信，她竟然忘记了，竟然一直没有想起来。

难怪顾瓒总说，咖啡店那一天，并不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她摇头，依旧不敢相信，“爷爷……我……”

老爷子点点头，说：“你知道吗？阿瓒在那之前，是一个特坏特滑头，并且睚眦必报的人，在你们眼里，他大概就是个混球。谁也管不了，也管不下。那天，他回家，跟变了个似得，第二天把头发弄的整整齐齐，第一次穿起了校服，准时准点的上学去了。我可是从未见过这样的阿瓒，我们都打趣说那天晚上回家，他估摸着是被雷劈了，或者是被人换了灵魂。”

“哪有一个人好端端的，突然就变了。后来，他长大了，给我说了这件事，他说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跟魔怔了似得，就特别讨厌以前的自己，他想要做个跟小姑娘一样，路见不平的人，他想做个大侠，正直的大侠。他说他曾经浑噩度日，是因为没有目标，他跟着我们，见惯了欺凌，横行霸道，他以为他也该这样下去。”

“那一天，他才知道，其实他也可以走另一条路。”

宋渺渺抿着唇，眼泪掉落下来，她笑，又想哭，说：“原来那时候是我弄错了，我还以为他被人欺负。后来我看他的衣着，还以为他是跟那群混混一起的小混混，做错事给挨打了。”

“然后，其实等我看清楚，我都害怕了。他跟以前很不一样，我没认出来，我一直没有认出来。”

老爷子想了想，似是在回忆着他那个时候的样子，突然笑了起来，说：“是了，他那时候的造型确实……确实是从内而外的表达着自己是个混蛋。”

此话一出，两个人都笑了，笑里头带着眼泪。

宋渺渺在病房里待了好一会，才出去。

顾青岩在附近的露台抽烟，显然是跟顾崇山吵架了，刚才顾崇山回到病房的时候，身上带着戾气。同老爷子说话的时候，都十分不客气。

宋渺渺走过去，站在他的身后，说：“只要我让傅竞舟宣布我跟他的婚事，你们跟神鹰的恩怨，也就一笔勾销了。”

顾青岩狠狠抽了一口烟，冷哼了一声。

“到了这个时候，你也就没有必要再一直坚持下去了。其实你要做的已经做过了，董歆走了那么多年，你也该放下，重新过自己的生活，找一个喜欢的女人，结婚生子，或者轰轰烈烈的谈一场感情。顾瓒如今变成这样，你就该好好保护自己，不能让自己再出事，让老爷子担心难过。”

“道理不用你来跟我说。”顾青岩丢掉了手里的烟头，沉声道。

“我一会就给傅竞舟打电话。我从顾家出嫁不合适，今天我就从顾家搬出来。”

“你是想让人说我被戴绿帽子？还是被傅竞舟挖墙脚？”

宋渺渺抿了下唇，笑说：“随你怎么说，你可以说是你不要我。”

“嗬，你把我弟弟搞成这样，现在就要拍拍屁股走人了？跟傅竞舟双宿双飞去了？想的到挺美。”

宋渺渺没有理会他的话，“那我先走了。”

她不是来请求同意的，她就是来支会他一声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