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想帮着他,彻底弄死自己吗?”钟秀君的口吻是那般严厉,气氛一下子就严肃起来。

她红着眼眶,目不转睛的盯着季程,“你作为他最得力的帮手,是因为给他争取最大的利益,最好的方向,而不是由着他胡来!他现在变成这个样子,有一部分的责任,在你!我当时赶到机场拦人,你不但不帮着,竟还由着他一个人来缅甸!你明知道这一趟有危险,竟然还由着他自己过来!你说这个责任,你该不该背?”

季程低着头,哪儿敢说个不字。

钟秀君是气不打一出来,又气又难过,那些个伤,那可是一辈子的!这么久以来,她这般保护他,当初好不容让他从董歆的事件中成长起来,怎么也没想到,到了如今,他还会因为一个女人,这样奋不顾身,不惜毁掉自己。

明明他们之间,也看不出来有多情深义重,明明之前,他表现的那般冷淡,就算是他们结婚的时候,他也没有表现的特别有好感。

她如论如何也想出来,这感情究竟怎么就变成了这般深刻。

她深吸一口气,再次认真的问道:“宋渺渺现在在哪里?”

“不知道。”不等钟秀君再说什么,季程立刻道:“夫人,我是真的不知道,我找到傅哥的时候,就只有他一个人,至于宋渺渺在哪里,我是真的不清楚。傅哥回来到现在还没醒过来,我也问不出什么,不知道他到底发生了什么。您现在就是严刑拷打,我也说不出个什么来。”

钟秀君睨了他一眼,哼了一声,便转身走向了病房。

刚进去,就听到沈悦桐说傅竞舟醒了。

谁料,她刚过去,还没问他怎么样,傅竞舟出口的第一个名字就是宋渺渺。

钟秀君的脸色一下就变得十分难看,季程站在旁边,也只能轻微的叹口气,就是想帮衬着,也是无能为力。

沉默了一会,钟秀君对季程说:“你去找医生过来看看。”

“好。”季程应声,立刻出去,顺手关上了病房的门。

傅竞舟现在还是有些迷迷糊糊的,并不是那么清醒,钟秀君沉着脸,立在边上,就这样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不知道在想什么。

医生说有可能会失忆,可现在的样子,显然不像是失忆了。这小子的意志力够顽强,肯定不会允许自己失忆,更不会允许自己忘记宋渺渺。

可他若是不忘记宋渺渺,又怎么能好好生活?

沈悦桐站在旁边,手里紧紧握着杯子,看着渐渐转醒的傅竞舟,心怦怦直跳,说不出的慌张。

过了一会,医生来了,给他做了简单的检查,一切情况稳定,接下去就得好好养着,继续观察情况。

晚上,钟秀君和沈悦桐坐在餐厅里吃饭。

傅竞舟醒来不过几分钟,就又睡了过去,睡过去之前,嘴里念叨的依旧是宋渺渺三个字。

季程在旁边听得心惊肉跳,他每叫一次,季程就忍不住侧头看一眼钟秀君,看看她的脸色和神情。一直到旁晚,钟秀君都没说什么,只叫了沈悦桐出去吃饭。

这不,两人安静的吃完饭,钟秀君没吃几口,她到了这里,胃口一直不太好,吃的也很少。她放下筷子,拿了纸巾擦了擦嘴巴,抬起眼帘,看向沈悦桐,说:“你现在有了竞舟的骨肉,你们两个就要好好的把这日子过下去,未来那么长,若是中间隔着个人,这日子势必是不好过的。”

沈悦桐不晓得她说这话的含义,勉强的扯了一下嘴角,低垂着眼帘,说:“那有什么办法?就算宋渺渺永远不出现,他也不可能忘掉这个人。我只能盼着宋渺渺永远也不要出现才好,这样也许傅竞舟能存在一份负责任的心,继续这段婚姻。这样,总归人前人后的,总是可以做一对相敬如宾的一对好夫妻。当初,他和宋渺渺不也如此么?”

钟秀君低低哼笑了一声,那边手边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笑说:“一个男人心里若是想着其他女人,那这个婚姻,对你来说,就等于是坟墓。你在里头,只能感觉到绝望,无穷无尽的绝望,更要命的是,你心里对这个男人,还存着无限的爱恋。慢慢的,你的心态就会改变,变的丑陋又恶毒,最后不会有相敬如宾,只能是互相憎恨,厌恶。但你又不会放手,你会想尽办法的破坏他的人生,把他锁在这婚姻的围城里,同你一起困死在里面。”

“你得不到的东西,他也别想着能够得到。慢慢的,你的大好年华,就在这围城里慢慢过去,慢慢枯萎。等到一切无法挽回的时候,你才会后悔一切,但心里的那股怨气,就越发的深,深入骨髓,深到就算死的那天,就算是死了,也不愿意放过他。”

钟秀君低低的,慢条斯理的说着,一字一句,咬字那般清晰,有轻有重。

沈悦桐望着她,没有出声。

默了一会,钟秀君突然抬起眼帘,对上她的视线,问:“你甘心吗?”

“当然不甘心,我付出了青春,换回来的却是这样的结果,我怎么会甘心?我若甘心,早就跟他离婚了。”沈悦桐低笑,“我若甘心,又怎么会做那么多无畏的事儿。”

钟秀君说:“如果宋渺渺整个人,能够从他的记忆力彻底的抽除,只有你跟他,那么一切就都不一样了吧。”

沈悦桐不语,只定定看着她,好一会,才缓缓开口,问:“您这是什么意思?”

“我总要像个办法,不让宋渺渺拖累我的儿子。”她说着,喝掉了杯子里全部的茶水,啪嗒一声放下,然后起身,结账回了医院。

……

之后,钟秀君安排好了一切,带着傅竞舟去了北京。她没让季程和沈悦桐跟着,只吩咐季程,要他把沈悦桐安全送回海城。自己一个人带着傅竞舟北上。

谁也不知道钟秀君带着他去做了什么,一直到过年前一个晚上,她才带着他回到傅家大宅。

那时候,傅竞舟已全然清醒,只是似乎变得不太一样,可又似乎跟以前没什么两样。

有一日,季程单独同傅竞舟在一起的时候,他小声的说:“我已经派了很多人去找宋渺渺,但一直没有下落,我很抱歉……”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傅竞舟便淡淡的打断他,问:“谁是宋渺渺?”

季程一愣,抬头,看着他冷然的眼神,抿了唇,不再说话。

……

宋渺渺一个人在异国街头流浪,大冬天,她饿的晕死在地上,醒来时,便身处当地的夜总会。她只是吃了他们一顿饭,就成了他们夜总会的人,逼着她接客,她不从,便退而求其次,叫她陪酒。

幸得她的长的好,稍加打扮就更显出众,男人都是犯贱的动物。她面对那些男人的时候高冷,又不领情,反倒是吸引了不少回头客,有些土豪甚至不惜砸千金买她一笑。但这种地方,你一直端着,也容易惹怒人,毕竟是卖笑卖肉的,在男人眼里,你仍是个贱货,清高装的过了,有些个脾气不好的男人,就会对着你拳打脚踢,管你是不是女人。

宋渺渺便在这样的环境中,一天一天,小心翼翼的过着。

她只是很努力的保护着自己的清白,但到底能坚持多久,谁又知道呢。在这里,也有几个跟她同一国度的女孩子,都比她年纪小,她跟其中一个住同一间屋子。起初她们谁都不说话,日子久了,便也慢慢能够聊上几句。

她说她出生在一个小康家庭,父母都是老师,她读书很不错,刚考上理想的大学,刚跟喜欢的人表白,正准备在一起,却在去大学的路上,遇到了这种事儿。她说着说着就哭了,没有声音,只不停的流眼泪。

女孩子长得很清纯,流眼泪的样子,特别叫人心疼。宋渺渺摸摸她的头,安慰道:“会没事的。”

她摇摇头,说:“我知道我这辈子算是毁掉了,我的人生再不会有阳光了。”

宋渺渺想安慰她,可话到了嘴边,又觉得很可笑。这样的话,她连自己都安慰不了,又怎么能安慰的了别人。她仍然只是摸摸她的头,没有说话。

沉默了一会,宋渺渺问:“来到这里,你坚持了多久?”

女孩子自然知道她问的是什么,沉默半晌,她才轻声开口,“半个月。”

啊,她也快坚持半个月了。

“睡觉吧,说不定明天会有奇迹。”她闭上眼睛,这句话,即是说给小姑娘听,也是说给她自己听。

安静的夜,宋渺渺一直没有睡着,小姑娘也没有。小姑娘突然开口,说:“我妥协是因为我还想活着,当时我亲眼看到反抗厉害的女孩子,被活活虐死,XING虐。我不想那样,所以我只能妥协。总归我运气还不错,碰上了一个好人,天天来,这样我也只需面对一个人,不需要陪其他人。我每天都在等奇迹,我还想见我的父母最后一面。”

小姑娘一边说,一边呜呜的哭了起来,这些都是心底不能触碰的软肋,只轻轻一触,就会奔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