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四的欢送会在紧张地排练中。

这个紧张可能不包括我,毕竟我就一首动动手指头的简单谱子,并且不是主角。

紧张的是我们班的一个小品节目,而黄烨很不幸地被班长选中,班长那时说她的气质特别适合演女主角,接着从头到尾地把黄烨夸得天花乱坠。

女孩子最经不起夸了,即使这个夸奖特别没谱,一听就是假的,但是听着就让人开心啊,假的夸奖总是比真的批评让人觉得好听。

于是黄烨脑子一抽还没看剧本就答应了下来,还没来得及开心,班长又说,女主角是个爱幻想的神经质女孩,整个小品大半都是她的幻想,画风又搞笑又凄凉。

他们聊这些时,我就在身边,难得看到黄烨瞬息变化的表情,确实同小品女主角那样,搞笑又凄凉。

晚上没有课,学长约我去练歌,黄烨正巧也要去教室练习小品,索性我便提早一些出门,陪她一会儿。

这个小品全长15分钟,是民国剧。

黄烨的角色是个民国的女学生,因为生活学校父母朋友和爱人的压力,哇,压力好大,所以她在一次□□后,彻底失去神志,变得半清醒半疯狂。

我嗑着瓜子看着黄烨搓头发的画面一直忍着没笑,可她就那样像疯子一样在我面前晃来晃去,嘴里念叨着她的爱人和她老师教给她的大道理,最后她忽然停下来,说了一句:“我,想。”

我以为她要憋出什么大道理时,她却突然哈哈一声:“尿尿。”

我终于没忍住笑出来,黄烨也因此停下来,带着笑指着我说:“班长,把可可赶出去,她在这儿看我演不下去。”

要人家陪也是你,赶人家走也是你。

女孩子真不好伺候呢。

被班长赶走后,我看了眼时间,还有半个多小时,闲着没事早点去或许还能得到表扬,于是我朝着化生学院的路走去。

练习的地方没有锁门,我进去的时候发现两位主角已经到了,他们果然夸奖了我一番,也因为我的到来,他们休息了一会儿,坐在地上静静地看着我。

我把这次的歌曲弹一遍之后,转头看他们,学姐对我笑了笑,问了句:“可可,你大二吧?”

我点头:“对。”

学姐扬眉:“准备找男朋友吗?”

我笑了声:“没有。”

学姐没再说这些,而是指着钢琴说,弹首欢快的歌听听吧。

我应了声,在脑子里搜了一圈,最后弹起了童谣,随着音乐,学姐也在身后唱了起来,我从镜子里看她,见她身体随着晃动,我也不自禁地晃动起来,一首结束后,教室的门口忽然出现的一个人,我先是一愣,接着站起来。

或许是因为刚刚的那首童谣,我朝着门口走的步伐变得轻飘飘了起来,要准确形容的话,像是小学文艺汇演时的舞蹈里,小女孩欢快跑跳的步伐。

双腿一并,最后站好,我笑着看门口的人,笑着说:“景老师,你怎么在这。”

景翊伸手整理了一番我因为蹦跳而被空气搅乱的头发,回答我:“晚上有课。”

还真巧。

她把手收起来后,问:“在排练啊。”

我点头,转头看了眼钢琴和学姐,接着一步迈了出去,把门关上,对着景翊小声抱怨了句:“钢琴有点不好用,所以要多练一下。”

景翊听后点点头,没有任何思考,说:“陈蕴有个钢琴教室,我可以找她借一台。”说完她掏出了手机。

我压住她的手,刚才只是随便一抱怨:“不用这么麻烦吧。”

景翊笑了笑,把我的手拿开,继续打开手机:“不麻烦,毕竟当初他们是打算让我上场的。”

我愣住:“什么?”

她接着再补了一刀:“我不想去,就把你供出来了。”

我不由自主地张嘴表示惊讶,景翊手头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带着笑就这么和我对视。

半晌,我才晓得动作,并往后小退了一步,低头瘪嘴小声道:“你怎么这样啊。”

景翊听我这句话忽然笑了出来,把手机丢进了包里,说:“我提的时候只是随口一提,我以为你不是我们院的,他们不好意思叫你。”

我这才想起,景翊是挂在化生学院下的。

她说完微微弯腰低头看我,对上我的视线后,我一个偏脑袋移开她的视线。

景翊又笑了出来:“我真的是随口一提,没想到群里有人找到了你的视频,还挺喜欢你的,真找了你。”

说完这话她又看了我一眼,仍旧被我躲开。

“可可。”

她小声叫我的名字,伸出手勾住我的下巴,轻轻发力,迫使我与她对视。

“生气了?”

她脸上的表情可谓温柔,明明都不是安慰的话,可的声音放得这么轻,这气让人这么能生得起来。

我瘪嘴:“没有。”

她笑意更深。

真是,有什么好笑的,笑着我都想笑了。

她摸摸我的脑袋,说:“钢琴的事呢,我解决,为了补偿,周末我带你去新开的那家书店看书。”

我抬头看她一眼。

她忽然从口袋里摸出一块糖,放在我手心里,边说:“上个月刚开的,我去过一次,环境很好,地方也安静,我觉得你会喜欢。

她偏脑袋,一脸引诱的样子带着笑看我:“去不去?”

我抿嘴看了她3秒。

最后

“去!”

我定力就是这么差,怎么样!

景翊似乎被我逗笑,又从口袋里摸出一颗糖:“再给你一颗,我先去上课了。”

我觉得我今晚的尾巴有点太翘上天了。

竟然会和景翊撒娇了。

竟然还要她哄了。

我看着手里的两颗糖心里乐开了花,虽然看起来就是那种同事结婚随手给的糖,但既然这是景翊给我的,注定会备受我的宠爱,于是我怕它们化了,把它们丢进了包包的夹层里。

或许是为了等待景翊再次路过教室,晚上的训练我十分细心,明明可以一个小时就离开,我愣是多坐了半个小时。而多出来的这些时间里,我看着学姐和学长们是不是露出的欣赏眼神,表示很愧疚。

果然,等待这种事情,总是能得到回报的。

景翊终究还是路过了教室,或许是一晚上的心思都在门口,当她出现时,我立马抓上我的包,风一般地随意说了再见,冲了出去。

景翊似乎没想到我还在,她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转头看到是我,稍稍愣了愣。

“好巧啊。”

我忽然蹦出这么一句话,接着气喘吁吁地觉得自己真蠢。

巧个屁。

景翊速度放慢等了我几秒,等我到她身边,她开口说了句:“刚刚陈蕴说钢琴没有问题,快的话明天你就能见到了。”

我点点头,完全忘记了我如今的下场是谁导致的,头昏脑涨地说了句:“谢谢。”

景翊笑:“不用谢。”

确实不用谢啊!你这个懒老师!

景翊是开车来的,虽然只有几分钟的路程,但她坚持要送我到宿舍门口。

也可能因为只有这么几分钟,景翊忘了放歌。车里安静得很,没有旁人,我看着景翊的侧面,忽然想起上次吃火锅后一直憋在心里的问题,于是我整理词汇,把话题从脑子里抽了出来。

“对了,我那个初中同学,张曼华是你同学的男朋友吗?”

景翊点头:“嗯。”

我拉长音哦了一声:“你同学比张曼华大了有6岁吧。”

景翊笑了笑:“可不止,9岁。”

我愣了愣,转头看她,她似乎收到了我的疑惑,缓缓解释:“我上学早,后来还跳级了,所以我的同学普遍比我大个两三岁。”她说完转头看我一眼,又转了回去:“你别看我比你大六岁,其实我比你高了九届。”

九九九九届。

所以实际上,她与我是九年的距离。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在义务教育。

我咽了咽口水,似乎觉得有些不对。

“你给我家教的时候不是才大四吗?为什么会是九届?”我看着她问。

景翊思考片刻,反问我:“谁告诉你我那时候大四?”

我:“……呃,不知道。”

景翊笑了笑,似乎是明白过来:“我那时研究生刚毕业,你可能误会了。”

我哦了一声。

几分钟后,我才又把自己想要说的话找了回来,我咳咳说:“那,那张曼华他们相处会别扭吗?”

景翊笑了笑:“我怎么知道。”她转了个弯:“我们看到的和实际的也不太一样。”

我瘪嘴。

说的也是。

我咳咳,找到自己的目的问题,又问了句:“那你呢,你觉得,像这种差个六七八九岁的当情侣,会合适吗?”

或许是我的话题提得有些晚了,又或许是我的节奏卡得不对,这句话后,竟然已经到了宿舍楼下。

她一个刹车,也把我一直揪着的心狠狠地撞了一下,一股酥麻感忽然在全身蔓延开来,我紧紧握着我手里的包,等待她的答案。

但她却不适时宜地笑了笑,这个笑看我看来包含了许多的无奈,她转头看我:“可可……”

但也只是喊了我的名字,喊完后似乎想到了什么,又笑了声,却没有下文。

车里的安静,同我整个人随着心脏的跳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虽然生活经历告诉我,她不会知道我现在的紧张心情,也不会感受到我此刻的剧烈跳动,但我还是害怕得很。

这份害怕的来源太多,我摸不透。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许才不到十秒,又或许已经过去了五分钟,我们相顾无言,谁都不知道在等待什么。

“我回去了,谢谢老师。”最后还是我先开的口,说完我立马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下车,没有丝毫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