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不到得不到！我又有什么能！从来到这个世界以来，到现在，我甚至觉得这个世界也是假的！”齐舒突然大笑起来，指着崔墨，“二叔，我问你，你又是自己吗！”

崔墨摇摇头：“齐舒，我问你，你现在能思考吗？有感觉吗？如果能，如果有！那么，你就还是你，而我也还是我！三千世界，真真假假，若你连自己也看不清自己了，那我才是真的对你失望了！”

“那又如何？谁对我有期待呢？我来历不明，没有前尘也看不到来世……”齐舒语气低沉，眸中早已无平时的沉稳温和的气度。

从那个人放开他的手与另外一个人走远开始，一企鹅变得可怕，他的手心，竟然什么也抓不到。

一个……注定没有前尘和来世的人。他以为求得一份因果，红尘羁绊，不过也是虚幻。

齐舒失魂落魄地走了出去，崔墨在后面叹气，目光担忧：“若真的连你也走不出的话，那这个世界，我们所有人……是真的无救了……”

被卷入这个疯狂的局里，本来也算得上一个局，可是有一天它失控了。所有人都会逃不过。

崔墨张开了手，一条白色发带突然出现在手心，飘逸漂亮，独一无二。

那一日天地变色，魔王沧剡重回天地，掀起了修界新一轮的腥风血雨。可是，他终究去晚了一步。

他看见满脸符痕血色长发的少年终究倒在了地上，眸中失了光彩，只剩下一片的死气与恨意。

“二叔，你来了。”少年看着他，风华绝代的脸庞染上血色符号，一条条刺目由骨血灵魂中而出，来自远古的诅咒用不泯灭。

还是到了这一步！他不忍地攥紧手心，轻轻走近少年：“不要怪你爹娘，一切都是天命，谁也改变不了。”

“改变不了？”少年狰狞的脸上此刻笑容恍若恶魔，然后他问，“既然改变不了为何要生下我！既然改变不了又为何要给我希望！”

留下一线生机，玄咫夫妇苦心算计，那份父母的宠爱也从来没有少，逆天而行的计划，几近天衣无缝，现在只落得一个都是天命！简直可笑！

崔墨蹲下·身来伸出手轻轻抚摸少年的脸颊上血色痕迹，半带怜爱半带心疼：“至少我和你爹娘都是真心疼你的，可是，从珂微到你脸上的东西，早就失去了控制，我从来没想到会走到这一步。”

一步算，步步算，玄咫没有错，自己也没有算错，然而，他们真正错的就是，他们低估了这个孩子的聪明。百里盟的聪明和成长，超出了他们的预料，慧极必夭！到最后，回到了原点。

崔墨的手已经到了少年纤细的脖子，凡人的命门更加脆弱不堪，似乎一碰就碎，何况只是一个奄奄一息的人。

也就在此时，少年的目光突然锋利了起来，像是一瞬间的旭阳，刺目而灼人。

“等等！”少年像是回光返照一般，死气沉沉的眼中就那么有了光彩。

崔墨停下了动作 ，只见少年伸出手来猛然往脑后攥起去，抽出绑在脑后的白色发带。

像是用尽了最后一点力气，少年将手里的发带朝着虚空中丢去，他笑得流泪：“所有的，都是假的！我宁愿不要！”

洁白无暇的发带就那么飘远，带着少年眼中最后的骄傲，朝着不远处的万丈深渊落去。

“也好。”崔墨看了一眼那条发带，声音带上了一丝凄凉，“你的出生，本来就是逆天，早点解脱也好。”

然后，崔墨闭上了眼睛，手下猛然用力，他甚至听到了少年脖骨碎裂的声音，那具凡人之躯终于要消失了吗……

同时，一向没有什么能影响他的人眼角终究是落下两行泪水。

那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啊！从那第一声叫他二叔起他就一直宠着的孩子啊！怎么能……

可是，就是那么一瞬间的心软，一瞬间的放手，很多事情就这么改变了。

从背刺入肩膀的剑直接穿心，崔墨无力地放下那只手，胸前血如泉涌。

这一幕与某一幕出奇的相似，崔墨突然想起朱言他们告诉他的话，珂微死于7岁的百里盟之手，一剑割喉。

“老二，我突然相信命了，我知道你与老四交情深，可是没有必要为了一个承诺赌上自己的命。你可知当初老道的批言是什么——你与老六都会死在他的手里，我百本来不相信，可是自从老六死了之后我就信了。虽然老六这件事是他不对，可是这孩子小小年纪却这么狠，我就怕你也步他的后尘……”

崔墨不相信，可是现在他信了，他最终真的回死在那个孩子的手里，这就是命。

他看着少年从他怀里站起来，笑容阴冷：“二叔，这也是命不是吗？”

白色的衣早已染血，恍惚中他看到了另外一个人的影子，青年笑容温柔，可是眼中有着藐视苍生的野心，他说——我不信命！

于是，他摇了摇头，终究闭上了眼睛，他没有说：其实，你们父子都是一样的人，都不信命。

……

死亡的感觉似乎还在，就像是昨日的事情。可笑的是，他是真的死了，却还是处于这个局中。

“小盟啊，二叔也累了。”崔墨握紧了手中的发带，眼中出现一抹坚定的光芒，“就让二叔为你做最后一件事，也不枉师弟的托付。”

他一生算计他人，老狐狸输在了小狐狸的手中，可是百里盟再聪明，有一点还是比不上他，那就是——他早已心死，而百里盟还没有。

我只是也希望，你和他的结局不会如我一样。

所以，这件事，他必须做！

……

齐舒走了不远，然后在当初遇到百里盟的那颗梨花树下停了下来，梨树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已经枯萎，苍凉如空。

他清楚地记得满树花白，那个漂亮的孩子从树上跳下来，落入了他怀中，满目喜悦，纯澈无暇。

“花树自然会枯萎，何况人……”齐舒的嘴角露出了一丝苦笑。

也就在此时，从那梨花树上，突然之间飘落一根长长的白色发带，熟悉而又深刻，他亲手编织的发带。

他伸出手接住发带，一瞬间的愣神，空气中突然卷起一阵漩涡，像是打开了一道时空之门，一个古老的卷轴打开，上面寺庙古刹延绵，展开了一个新的世界。

“这是……”齐舒暗自惊讶。

“这是去佛界的卷轴。”崔墨却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他的身边，笑着接解释道。

容不得齐舒再多想，卷轴里的漩涡已经把他卷了进去，恍惚中他还看到阿里抱着百里小钱，宴丁抓着肥猫已经云伊身后跟着月媛姑娘……他们，都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