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黑色的墓碑不停从云层之上坠落而下，翻滚的云层好似被洞开的帷幔，一束束猩红的光芒从后方投射而下，笼罩在一座座漆黑的墓碑上。这一刻似乎整个天际的云层，都被染成了一片血红色，天空化成了漫无边际的血海。

看到这一幕，众人也明白苍帝苦心孤诣要寻的至宝，大概就是眼前的威势无双的往灵碑了。

众人开始所见的血色漫天的异象，大概就是往灵碑出世前的征兆，只是最后被函谷关阵图封住，异象只出现了刹那，才让人没有往那方面联想。

可惜苍帝处心积虑布局，几乎考虑到了一切，但是现在却发现完全落入白起，或者说是那个自称白夜的家伙的圈套中。但是谁又能想到，他如此疯狂狠辣，竟然以自己肉身为祭，诱使秦家出手封印，把自己做成了最后一座墓碑。

“杀劫！哈哈，好一个杀劫碑！”看着天际上望不到边际的墓碑大阵终于成型，苍帝秦灵清仰头发出绝望的笑声：“原来我赢家步步都在你的算计中，自以为主宰一切，没想到始终都是你的棋子。两千载岁月的布局，端的是好狠啊！玩弄我们于鼓掌，真当我们赢家好欺吗？”

一股深深的挫败感让秦灵清几乎绝望，回想起年幼的自己，在父亲的病榻前流泪允诺一定会夺回秦家的荣耀，拿回往灵碑时的样子。她却是发现这么多年来被自己刻在骨子里的宿命，此刻看起来就像个笑话。

此时已经状若疯狂的苍帝仰头闭上的眼睛，周身一阵晶莹璀璨的光芒大作，让她的衣裙跟着翻飞起舞，再度变回那个临世的仙尊。

“苍龙之触！”一阵来自九天至上的滚滚天音震荡天地间，苍帝指天相地间，七条苍龙发出震天的怒吼，齐齐从云层之上的函谷关奔腾而下。

“白夜，你不该如此，也没必要如此。”仿佛沉浸在过往中无法自拔，楚亦拉起跪在自己跟前的白夜，看都没看一眼天际之上奔腾而来的七座苍龙之触。

而就在往灵碑凝结成的同时，一圈诡异的符号却是从白夜身体飞出，围着楚亦盘旋了一圈后，最后变成一圈艰涩复杂的符箓烙印在楚亦的手腕上。而此时天际之上，七座苍龙之触却是也已经骤然而至，带着秦灵清的绝望和不甘朝着楚亦几人轰然碾压而下。

奔腾而过的璀璨苍龙，如同七道长虹惊啸天地间。

可就苍龙即将飞临众人跟前的瞬间，天际上的悲鸣诵唱之音却是更加强烈，笼罩在血色光华下的墓碑齐齐坠落而来，如同无数夺命的长矛一般，刺向飞跃而至的苍龙。

黑色墓碑的下坠速度并未很快，可是却是转眼间就飞至苍龙之上，好似完全脱离的物理和空间的运动轨迹，让它们根本无从闪躲。

那凛然的死意和锋芒如同要洞穿了整个虚空，把奔腾而来的苍龙彻底刺穿，死死钉在地上完全挣扎不得。

“砰砰砰！”坠落的声响不绝入耳，如暴雨般的墓碑簌簌而落，带着苍龙的悲吼，顷刻间淹没了天地间那抹决然璀璨的身影。

只是一击，获得往灵碑的楚亦只用了一击，就完全镇压了神引之境的苍帝。而远处看着这一幕的三位奔雷境老者，几乎已经吓得肝胆俱丧。要知道这个家伙，在几分钟以前，还被苍帝打得毫无还手之力，这神器往灵碑的威力真是恐怖如斯。

如果此时从高空俯视而下，就会发现整个大荒山脉在这一刻变成了一座巨大的坟冢。

一股往生、悲恸的死寂的气息凝结在这片天地间，万籁俱静间，不知从何处传来空灵的歌声，为死者颂唱。

这令人心生绝望的一幕让楚亦内心一阵悸动，身影似乎回到了那个尸骸遍野，有死无生的杀伐岁月。

熟悉的血腥味依旧清晰可闻，不知怯懦的嘶吼还在耳畔响彻。

再度回到不愿想起的过往里，楚亦只觉得自己又孤独的站在了那尸山血海之上。

沉默地看着身侧身披着残破的鎏金铠甲，即便手中长矛已经几近折断，却依旧不知疲倦地朝着敌军冲锋的将士。

他在这些人中看到了当年的自己，也看到当年的白夜。那时的自己兵败如山倒，虽然贵为一军主帅，却也只是生命燃烧地最后的一点微亮而已。

身披金甲，已经重伤垂死的楚亦手杵着利剑，依然高傲地对着身旁地白夜说道：“你们投降吧！不要无畏的牺牲！记得用淬神火把我烧了，我不要自己的尸体，落在那个家伙的手里。”

单膝跪在他跟前的白夜，眼中再难抑制痛哭的神色，最后却也只是低头允诺。

那时的自己，眼里看不到身边追随自己多年的人，只有对权力的渴望，和对主角的憎恨。

可是现在自己明白了，就在自己不甘地闭上眼睛的那一刻，白夜却是反手抽出手中的长剑，决然地迈步朝着远处的敌军冲锋而去，然后用声嘶力竭的声音呐喊道：“圣裁军听令！”

不知疲倦发起冲锋的战士，在这一刻眼神凝重地回过头，看着白夜跨马朝着敌军奔袭而去嘶吼道：“死战！护送主上回都！”

听到命令的刹那，众人眼中闪过许多的情绪。也许是对妻儿的不舍，也许是对失败的不甘，也许是对死亡的恐惧，也许是从来都知晓今日的宿命，可死亡到来这一刻，却依旧甘之如饴奔赴的坦然。

心里万千的情绪，最后化成燃烧的斗志，这群依旧年轻的面孔，如同不愿让主人蒙羞的恶狼，齐齐发出了生命中最后的悲壮吼声。

“圣裁军死战！”

“护送主上回都！”

“圣裁军死战！”

“护送主上回都！”

……

震天的嘶吼带着绝境中的杀意，和令敌人猝然变色的死命一搏，如一把决然之剑，刺穿了漫山遍野敌军。可是即便这把剑如何锋利，终究还是慢慢地被如海浪般的敌人淹没殆尽。

楚亦看着对方的利剑不断插入己方战士的身体里，那一张张濒死却依旧想为楚亦搏得最后一丝荣耀的脸庞，让他几乎不忍再看。

空灵的悲歌还在回响，眼前的画面却已经停格在他们燃烧生命的最后一刻。

从记忆中回过神来，楚亦眼神闪动地看着眼前的白夜，很多事情自己明白也知晓，可是现在回忆起来，才蓦然明白自己依旧亏欠得太多。

看着此时已经没了肉身，如同一具孤魂野鬼的白夜，楚亦抬手握住他的肩膀，神色似哭似笑地说道：“够了！之后的事都交给我了。你要记得，你可是我大恶人楚亦手下的‘鹰犬’，没人可以再欺负你。”

听到他的话，白夜僵硬如刀的脸庞露出忐忑的笑意，轻轻地点了点头。

这一刻白夜好似又回到很多年之前岁月，年少的楚亦鲜衣怒马，带着张狂的跋扈和灿烂的光华，跳下骏马一把勾住浑身褴褛、瘦弱不堪的自己，然后得意地笑着说道：“你叫什么名字？从今以后做我的跟班如何，嘿嘿！我保证再也没有人敢欺负你！”

虽然你从未做到自己的承诺，但是我也从未后悔追随你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