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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在于涣一家离开的第二天,周澈正在田间巡视,突闻县吏来报:“郡守春巡,已到了本县,将要来你乡中巡视。县君命你快到乡界迎接。”
周澈立刻回到乡舍,把吏员们都召集起来,一行人步行赶至乡界,等到中午,见有百余车骑从远处迤逦行来。望着官道上,虽未见其人马车队,但笳萧鼓吹之声已随风入耳。
渐至近处,见这支队伍分为两个部分,前部分车、骑较多,约有七八十车骑。后部分车、骑较少,大概二三十车骑。
他看得清楚,知道这就是本郡太守的出行车驾来到了。
四个步卒开道,斧车前驱,鼓吹车壮声威,门下五吏导从,四个骑吏扈卫。这是太守出行的一整套仪仗。除此之外,又有童骑、随从、其它吏员并及兵卒从行,辎轺蔽日,车骑满道。
看完前部分,再看后部分。
这后边部分的车骑队伍与前边大致相同,也是步卒开道,斧车前驱,鼓车壮声威,五吏导从,骑吏扈卫。与前部分不同的地方是:扛戟的骑吏只有两人,鼓吹车也只有一层,只有鼓吏,没有乐手。
另外,这后边部分的主车和前部分的主车也不同。虽然也是黑色的车盖,但只有左边的屏障被涂为红色。
依照规定,公和列侯的乘车是朱轮黑盖,黑色屏障。中二千石和二千石的乘车是黑色的车盖,车的两边屏障涂为红色。千石、六百石的乘车则只有左侧屏障涂为红色,二百石以下的乘车为白车盖。又及,二千石出行,配前导步卒和扛戟的骑吏各四人。千石出行,亦配四名前导的步卒,但扛戟的骑吏则只有两人。
周澈在上任乡长之前特地恶补了一些当时的一些制度----本朝的车舆制度,心道:“这后边队伍的主车皂盖、朱左轓,二骑吏扈从,想来便是本县县令黄琰的车队了。”
随从周澈来迎接太守的乡吏们看到这样威仪具备的车骑队伍,无不露出敬畏、羡慕的神色。
周澈从后世来的,见多了大场面,不会因此失态。他执礼恭揖,镇定自若地领着诸吏员上前迎接。
车骑队伍慢慢停下。很快,太守王赫的车队和县令黄琰的车队中各有一个吏员从车上下来。又有四五人亦出了队列,同行过来。
按正常的情况来说,周澈只是个小小的百石吏,刚有资格佩戴印绶,才算入流官阶而已,太守乃两千石的大吏,主宰一郡的生杀大权,就算是来“春巡”的,也没必要在路上停下来,遣人过来与他相见。周澈明白,他之所以能得到这样的待遇,完全是因为他周氏的出身。
两个吏员一个年约三旬,一个年约四旬。同行的那四五人都年岁不大,皆儒生打扮。那两个吏员,年约四旬的名叫高宣,乃是本县功曹;年约三旬的是本郡功曹,袁耀。
高宣是本县沫乡人,其家与周澈东乡的许、秦、陈诸家一样,都是当地的豪强地主。
周澈随即向高宣和袁耀作揖说道:“东乡乡长周澈,拜见袁君、高君。”
袁耀,出身“四世三公”汝南袁氏,又身居“郡之极位”的功曹之职,显示着一股所谓的“贵族气质”伸手虚扶,言语故作客套道:“皓粼,久仰大名,幸会幸会!无须多礼,辛苦了。”
高宣却神色和蔼,抚须笑道:“这才月余不见,皓粼你的大名已经传到郡中去了!府君今次春巡本县,点名要先来你的东乡啊!”
不能让太守、县令的车队多停,三人略微叙谈了两句,周澈即前行引路,带着车队去乡舍。
其时天刚正午,阳光明亮,一月底的春风带着寒意拂过道旁的麦田,携来一股清香之味,扑入诸人鼻中。
袁耀指着田野道:“远望麦田,郁郁葱葱,壮妇送水,农夫勤劳,好一派生机勃勃之相。,皓粼,来你乡前,我跟从府君先去过平舆的几个乡,虽也都不错,但和你这里相比还是有所不如。”田间有农夫在耕作,看见太守、县令的仪仗、车骑行至,都丢了农具,匍匐拜倒。
周澈谦虚说道:“我接任本乡乡长才一个月,尚未及施政。这都是前任乡长秦波的功劳,我不敢居功。”
“捕灭季氏也是秦波的功劳么?”
周澈答道:“季氏横行乡里,鱼肉百姓,多行不法之事,因此招来了灭族之祸。《国语》:‘临祸忘忧,是为乐祸’。他们家族的覆灭,既不是秦君的功劳,也不是我的功劳,而是他们乐祸自取的。”
“咦?季氏既然这么坏,那为什么秦波在任乡长时却没有将他们诛灭?……,皓粼,你的意思是说秦波不如你么?”这个问题很尖锐,听起来像是袁耀故意为难周澈。
高宣和其他人听到此问后,不约而同地想道:“这个问题可不好回答。”如果承认袁耀说得对,承认秦波不如自己,未免过于自大,给人一个抨击前任的不厚道印象;而如果不承认,又未免过于谦虚,弱了周氏的名声。
周澈却神色不变,徐徐说道:“秦君儒雅,喜劝人善,希望能用文德来感化季氏。这一点,我不如他。我为了别的百姓着想,雷霆诛恶,杀一儆百,这一点,他不如我。”
其实对周澈尽灭季氏一族这件事,县里、郡里,甚至是州刺史听说了,虽觉得周澈杀戮稍盛,但在了解过季氏的种种罪行后,大体上是赞同的。
这会儿众人听完周澈巧妙的回答,袁耀、高宣两人相顾对视,皆面露微笑,又都想道:“此人不但敢作敢为,而且有机变之才,不愧周家子。”袁耀哈哈一笑,说道:“秦君劝善,皓粼诛恶。两人平分秋色,不分高下。”
袁耀说完后,他左顾右盼,观赏田间之景,突然想起一事,又开口问道:“皓粼,我听说离你乡不远有处山林,其中多有飞禽走兽,是个打猎的好地方。你有没有去过?”
“你说的这个山林我知道,乡中也曾有人约过我去,只是我一直忙于乡政,未得闲暇,故此至今尚未去过。……,怎么?袁功曹想打猎么?如果有兴趣,改天等我休沐时你再来,我陪你去。”
说起那片山林,周澈还真是准备以后只要有空就常去打猎。
当然,不是为了去玩儿,而是为了操练。奉他的命令,前几天招募来的二十个人,这二十人中大半都是武勇的轻侠,剩下那小半部分也是从-横路受训部民-中选出来的佼佼者,俱皆武艺娴熟,没有必要再在刀枪拳脚上下功夫了,唯一需要继续操练的是他们的战阵能力,而要想训练战阵,最好的办法自然就是“围猎”。
随后众人一路谈谈说说,引着太守、县令的车驾来到乡舍。
乡舍小,容不下这么多人马。王赫、黄琰从车上下来,只带了各自的门下五吏和几个重要的随行吏员进入院中,命余下人等暂在乡舍外等候。
登入堂上后,王赫命周澈将本乡的亭长、里长俱皆召来,并遣人专程去把乡父老田宽也请来。在此期间,本乡的游徼赵迪和乡置的置蔷夫、置丞、置佐诸人闻讯,纷纷赶来。一时间,把个不大的乡舍撑得热热闹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