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如故脸顿时间染上红晕,只感觉滚烫一片,不敢正对沈崇楼含情脉脉的眼。
“这话,当着我面说就罢了,若是教人听见,不好。”她低着头,轻声道。
沈崇楼的视线落在了她的身上,她此刻的姿态,他只能瞧见那长卷的睫毛在轻轻扇动着。
好似若有似无地撩动他的心弦,沈崇楼放开她,将她按在椅子上,他一道在旁边坐了下来。
沈崇楼拿起了方才青慈用的剪刀,又拿起一张红色的纸,语气颇有讨好她的意味:“教教我,可以吗?”
虽是询问她的意见,可沈如故明白,面对着难缠的沈崇楼,再温吞的语气,都没有商讨的余地。
她只好点点头,应承下来。
沈如故继续剪手上用尖细毛笔描摹好的图案,她是新手,自己剪得小心翼翼还要顾及沈崇楼。
沈崇楼不是干这种细活儿的料,怎么学也没有学会,哪怕用毛笔给他描摹好,他也总是剪坏。
忽地,沈如故严肃着脸,俨然一副教书先生的口吻,对沈崇楼道:“朽木不可雕!”
她的话进入了他的耳中,沈崇楼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问:“你方才说什么?”
“我说你,笨,怎么连剪纸都学不会。”沈如故嘟囔着,学着他曾经怪她的语气,虽然带着点责怪的声调,却也不敢太大声,只怕惹了他。
沈崇楼哭笑不得地看着她,东西放置一旁,双手随意地搁在桌子上,道:“你个榆木脑袋倒是怪起我来了,你哪样外言不是我教的,没有笨学生,只要教不好的先生。”
“你这是怪我不会教喽!”她说着,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沈崇楼耸了耸肩,嘴角笑意深深,沈如故第一次见这种慧根差还将责任栽赃在别人身上的人。
他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沈如故觉着别扭,见他也不剪纸,问:“那你还坐在这里作甚?”
“我不会,看你剪。”他回话的样子还挺无辜。
“有什么好看的。”她接话。
沈如故的话音才落,沈崇楼朝她凑近,在她的耳畔倾吐着薄润清新的气息,笑道:“好看,而且,人比剪纸更好看。”
他的语气好似总带着勾人魂的毒药,沈如故的心一下子提到到了嗓子眼,她紧绷着身子。
沈如故为了躲避他的视线,挪了点位置,谁料沈崇楼也随着她动了动。
总之,她无论如何都逃脱不了他的视线。
沈崇楼当着她的面,张开手掌,紧接着,做了一个握拳的动作,斩钉截铁地道:“你逃不出我的五指山。”
沈如故刷地站起,手里还拽着剪刀,沈崇楼面对她没有防备,在她起身的一刹那,差点被她刺伤。
好在沈如故发现地快,及时将手往里面收拢了几分。
可这样惊险的场面,沈如故心惊肉跳,他却像个没事的人,脸上依旧带着笑意,凝着她。
“你让开。”她对拦在正前方的沈崇楼道。
沈崇楼摇头,敞开了怀抱,就要抱她,沈如故见他朝自己一步一步靠近,立即躲开。
她哪里躲得过秘密训练的沈崇楼,他只要瞄准了一个目标,那么一定胜券在握,对于沈崇楼来说,从未有过失误。
很快,沈崇楼就牵制住了沈如故,他的手不经意地碰到了她的胳肢窝。
本就怕痒的沈如故猛地一缩,他的呼吸喷薄在她颈脖的肌肤上,沈如故顿时感觉在沈崇楼掌控的世界中,怎么逃也逃不掉。
沈崇楼瞧见她怕痒的反应,起了逗弄之心,唇角扬起,上下其手,沈如故连声讨饶。
但也因了两人嬉闹的动作,厅内多了沈如故的笑声,沈崇楼并不是第一次见她笑。
或许寻常她清冷的样子更多,沈崇楼望着脸上带着笑容的沈如故,一时间失了神。
搂在她腰肢上的双手,不知不觉已经转移到了她红热的脸颊上。
沈崇楼双手捧着她的双颊,缓缓地俯下身,薄唇就要覆在她的红唇上,饱满富有诱惑力,他总是如此情不自禁。
并没有如期碰触的柔软之感,他的吻落了空,她别过头。
沈崇楼始终都睁着眼,将她别过头时慌乱神情都看在眼里。
他尴尬地失笑,将双手收了回去,然后极不自然地摸了摸后脑勺,在外意气风发的沈崇楼当着她的面,竟然有些无措。
“天色不早了,那……休息吧。”沈崇楼为了化解两人之间冷凝的气氛,如此道。
沈如故没有给他回应,转身就上了楼。
她关上房门,背脊紧贴着门闩,心怦怦乱跳,任由她如何轻轻抚摸,心迟迟不能平静。
两人的距离,太近了,她无法不害怕。
而沈如故最怕的是,越来越清楚内心对沈崇楼的感情,正因如此,她越来越怕自己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颈脖上挂着的翡翠,她已经佩戴习惯,将翡翠捧在掌心,她的指腹轻轻摩挲着翡翠上头刻着地两个字:瑾轩。
脑海里,沈崇楼那张英俊的脸,时而是霸道的模样,时而冷淡的模样……她另一只手拍了拍脑门,他的模样,挥之不去。
沈如故觉着要疯了,脑子里、心里都是沈崇楼的话:我是崇楼,是你的瑾轩。
她双手即刻捂住了耳朵,想要屏蔽好似在回荡的声音,可心里的声音,该怎么阻隔?
沈如故往柔软的床上倒去,心生烦闷,随手拽住一条锦被,盖住了脑袋。
可她辗转反侧,夜深了,却一点困意都无,沈如故将锦被掀开扔到一边,起身打开了房间的窗户。
沈崇楼就在对面,他的窗户也是开着的,但他房内没人。
沈如故了解他夜读的习惯,所以她想了想,此刻,沈崇楼应当在书房看书才对。
她朝外头看去,颐和公馆墙壁旁种了一排樱花树,满树烂漫,如云似霞。
借着房内的灯光,她伸手接住了从树上飘下来的花瓣,沈如故两指捻着转身靠在窗框上,然后举起手,对着灯光看那花瓣上的纹路。
洋先生说,凋零的树叶或者花瓣都可以制成标本,干了之后就能保存。
清风拂来,她两旁坠下的几缕长发随风飘动,风中夹着几许樱花的淡香,她内心的浮躁好了许多。
不得不承认,南京的四月天比江北美,百花争奇斗艳,她想着诗中的句子:三山半落青天外,二水中分白鹭洲。
心里想着,最后竟反复地念了出来。
就在她兴致盎然之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到对面房间的沈崇楼,大声在对面叫着她:“如故,看这里。”
闻声,沈如故缓缓反头,不设防,对面闪烁的强烈光线,让她的眼睛很不适应,沈如故倍觉刺眼,听到一阵声响,她立即抬手挡住了视线。
过了一小会儿,沈崇楼总算消停了,她才睁眼朝对面望去。
沈崇楼正在低头摆挂在颈脖上的玩意儿,她虽然不懂,却也不是没见过,上她法文课地洋先生下课就喜欢拿着那东西到处拍。
而洋先生差点被校长训话,说是将人魂摄在了里头,加之拍的场景都是金陵女大里的女学生玩耍的场面,更是让人生了误会。
好在洋先生解释,说这东西叫Ermanox相机,尺寸虽小,却在法国盛行,听说外国首脑会议上,就是用这小东西拍的照片,登了国际报。
现下,沈崇楼怎么喜好起这东西来了?
距离虽远,沈如故还是听清楚了沈崇楼自言自语的声音:“也不知道拍好了没。”
紧而,他抬头,和她视线相交,朝她道:“你站着,我再给你来一张,放心不会损害眼睛,你别再抬手挡,听到没?”
沈如故哪里会听他的话,大晚上,不睡觉陪他瞎闹腾。
她的手刚搭上窗框,就要关上窗户,沈崇楼沉声:“你再动,我就去你房里了。”
沈如故一股委屈劲涌上来,道:“你不讲理!”
他却义正言辞:“我对不听话的人,自然要采取不讲理的法子,不然你怎么会温顺。”
“我又不是你养在沈公馆的京巴。”她愤愤不平。
沈崇楼脸上带笑,双手撑在窗台上,朝外探出点身子:“你怎么老喜欢和茹茹比。”
是的,她怎地老和他那条狗比?
但沈如故只要听到沈崇楼叫那条京巴狗‘茹茹’,她便越发觉得委屈,他养了只公狗,却叫着娘娘腔的小名。
偏偏,不是别的名,还和她名中的字同音,沈如故想,他就是成心的。
“你……你欺人太甚。”她词穷了,话还未说完,沈崇楼拿起相机就朝她拍去。
她不愿配合,也罢,他也喜欢她自然的反应,虽然不知照片洗出来会是什么样子。
若是照片上的女子样子模糊,他这钱花得不值,一定找那卖相机的洋人算账去。
沈如故以为他拍两张就会作罢,沈崇楼不知哪里来的兴奋劲,对着她拍个不停。
“懒得和你闹。”沈如故没法子,不耐地囔了一声,决绝地关上了窗户。
沈崇楼这才收手,望着对面紧闭的窗户,他非但没生气,反倒笑意更浓,只因对面黄暖的光线映将女子美好的身姿映照在了窗户上,别有一番风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