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子言清冷的眼眸里闪过一丝裂痕,唇角抽了抽,半响才恢复了平日的淡定从容,语气颇有些无奈的吩咐南泽:
“说我公事繁忙去了暗夏,近日、不是,近几个月都不能回府。到沧南城,下榻‘雾庄’。”
南泽同情的看了一眼自己的主子,‘雾庄’在城北山里,是主子私产里离王府最远的庄子,却也因为嘈杂,成为主子最不喜的庄子。
南泽去了不多会儿,又返了回来,手里捧着一个金丝缎绣缠枝花的锦盒,并一个卷轴。
“主子,郡主让婢女送了礼物过来,说是安定王给主子的谢礼,多谢主子救了郡主,又让郡主搭船去闽州。”
“打开看看。”南子言语气淡淡。
南泽打开锦盒,一套黑白相间的绞胎瓷三足小盘静静躺在盒子里。
小盘上的图纹呈鸟羽纹,因为上了一层晶莹玉润的透明釉,在阳光下透着流传的炫光,如落梅惊风、淡淡如菊。
南子言只看了一眼,目光落在了卷轴上:“这是什么?”
南泽合上锦盒,展开卷轴,跃入眼眸的是一副‘惊涛拍岸图’。
画工精致细腻,每一道纹理都栩栩如生,似乎能听到海浪怒吼翻滚着拍向岸堤的声音。
卷轴左下角,一枚小小的印章上,娟秀的字体写着‘望月’二字。
南子言的嘴角勾起一个淡的几乎看不见的笑容。
女子一般不是都喜欢画画花草美人动物之类吗?她的喜好倒是特别。
将卷轴交给南泽:“都收进库房吧。”
看南泽收起卷轴和锦盒,想了想,又伸手拿过卷轴,大踏步往后舱走去。
炎楚城,琉月的马车刚刚离开,纪妈妈从王府西角门出去,拐来拐去饶了几大圈之后,依旧去了城东祁韩那个不起眼的小宅子。
祁韩一身青布棉袍,安静的听纪妈妈将这些时日王府里发生的大事讲述完,问道:
“住进‘芳草轩’那二人不是一起入得府?”
纪妈妈摇头:“那位三爷是四娘子没了的那天入得府,四爷是第二日快天黑才来的。”
祁掌柜心中了然:“按你描述这二人的相貌,怕是天家之人。如果我没猜错,应该是两年前封了楚王的三皇子陈凌霄,和四皇子陈凌宇。”
纪妈妈有些不太明白:“若是天家之人,为何隐了名姓来炎楚?而且一来就是两兄弟,楚王和四皇子关系很好吗?”
祁掌柜嗤笑:
“楚王此人,生母本是尚仪局的小宫女,因地位低下,从小被歧视,因此性子很有些偏激阴郁。
四皇子却刚好相反,生母岳贵妃圣宠多年,如今已经年满十八,虽然开了府,圣人却一直不给封号,朝中议论纷纷,说圣人想让四皇子取代太子之位。
这样的两兄弟,关系能好吗?
纪霞,你让郡主离这二位远些。四皇子生性风流,幼时尚有传说他天资聪慧,后来大了,却整日斗狗遛鸟,处处留情。
据说京都贵女,倒有一多半儿倾慕于他。这两年他更是甚少待在京都,就连圣人也拿他没办法。”
纪妈妈连连点头:“希望四皇子住几天就走,等郡主回来不要与他照面就好。”
说完又想起一事,眉头微皱,却有些纠结要不要告诉祁掌柜。
祁韩此人洞察力极强,纪妈妈的犹豫自然看在眼底:“若是郡主的事情,你就直说吧。”
纪妈妈叹气,说话也有些犹豫:“此事我并不能确定,只是有些怀疑。因此不好与先生说。”
她将那日琉月审问黑丫,她看到的一幕告诉了祁韩。
又补充道:“先生,此事有些匪夷所思,我也不太敢确定,难道郡主从哪本书上学了什么妖法?”
她只顾一边回忆一边思考,却未注意,从来淡定从容的祁韩已经脸色大变。
祁韩猛地站起身,身子微微颤抖的看着纪妈妈:“纪霞,你是说,黑丫、黑丫当时脸色看起来如失魂一般?”
纪妈妈这才注意到祁韩的失态,忙点头:
“是,黑丫当时的样子很奇怪,就像我小时候,我们村里得了失魂症的人,说话的声音也不对,平平的,没有一点儿起伏。”
祁韩颓然向后坐在椅子上,失魂落魄一般喃喃道:“又出现了,又出现了,为什么,为什么连她的女儿也不放过?为什么?”
纪妈妈惊得魂飞魄散,十几年了,即使当年,祁韩在心爱的女子坟前,也只是静坐了三天,却不是现在这种失魂落魄的样子。
“先生,郡主这样可是有不妥,难道,难道郡主的生母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去世了吗?先生,您倒是说句话啊。”
浩瀚的大海平静幽蓝,阳光照耀在海面上,海水如碎银子一般闪烁着点点银光,一条船队整齐向西而行,在海面上拉下两道长长波纹,美轮美奂。
琉月却无心欣赏美景,只能有气无力的躺倒在榻上。
她晕船,大船驶出不到两刻钟,她就开始头晕恶心、浑身无力。
幸而青琐和细细不晕船,细细为她推拿穴位,青琐拿出离府时纪妈妈熬好的青梅姜汤,服侍她喝下去。
只是,无论青梅姜汤还是推拿,似乎并没有起到多大作用。
又吐了一次,琉月趴在榻上,感觉已经去了半条命。
“细细,你这推拿是管晕船的吗?你推了好半天,郡主没见好些啊?”
青琐一边拿棉巾给琉月擦脸,一边满脸怀疑的看着细细问道。
细细擦了一把头上的汗,瓮声瓮气的回答:
“我推的是血海、足三里、合谷、三阴四个穴位,能促进血液循环,减少郡主的眩晕感,总能有些用处的。”
青琐点点头,满脸心疼的看看郡主蜡黄的脸:
“哎——,早知道应该让奴婢留在府里,纪妈妈跟着来伺候郡主。纪妈妈一定知道怎样对付晕船。”
琉月看一眼满头大汗的细细,有些感动于这个丫头的实心眼:
“停,我躺躺就没事了。”
细细却不停手,摇摇头道:“郡主,奴婢推拿着,您总能舒服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