矍冰雪的话像一盆冰浇在她身上,将她浇醒。

是啊,自己没有在警察局指认出矍冰雪来,正是因为考虑到了自己的行为带给他们母子的伤害。

矍冰雪固然可恨,可是她对卓氏夫妇,对卓凌远的遗孤却不薄。其实,她早就打算在教育过她后把这一页揭过去的。

她抬脸,看到了矍冰雪脸上的笃定。矍冰雪把她吃得死死的,料定她不敢真的做出什么事来。

她点了点头:“矍冰雪,你记住,我不是以前的卓凌晚,不会由着你欺负不还手。这是我给你的最后机会,若下次再对我不敬,我绝对不手软!在控诉我的时候别忘了,我的家庭,我和曲子桓婚姻,可是你拆散的!我也恨!我现在伤痕累累,人也不怎么理智,生气了也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

她的话并不重,但矍冰雪就像被人击了一棒,整个人都软了下来,面如死灰!

卓凌晚半秒钟都不想停留,转身走了出去。

因为要去看曲奶奶,卓凌晚提早下了班,回了家换衣服。矍冰雪也没有加班,比卓凌晚还早到家,坐在客厅里看电视,蒙蒙在一侧玩玩具。

“阿姨。”蒙蒙口齿不清地呼唤她。

卓凌晚原本平板着的脸柔了柔,朝他走过去,摸上了他的头:“蒙蒙在玩什么玩具啊。”

叭!有东西被打落,紧接着,卓凌晚的臂一紧,被拉开,矍冰雪已第一时间将蒙蒙护在怀里:“你想干什么!”

坏事做多了,总怕阴沟里翻船,看来她白天的警告起到了作用。卓凌晚拍了拍手,没理睬矍冰雪,只对蒙蒙笑了笑,上了楼。

十月意识到自己的妈妈回家,伸出两只小手要她抱,窝在她怀里再不肯去余文致那边。

“要不带她一起去吧。”余文致提议。

卓凌晚只能抱着她下了楼。

楼下,曲子桓已经来了,坐在沙发里等她,低头和蒙蒙一起玩玩具。矍冰雪体贴地端茶送水,他一眼都没有多看,仿佛除了蒙蒙和自己,再无别人。

矍冰雪有些失落。

“准备好了?”在看到卓凌晚抱着十月走出来时,曲子桓马上站起来,朝她迎过去,眉底的色彩格外柔软。矍冰雪全部看在眼里,嫉妒之火在肺腑里燃烧,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二人。

曲子桓一步走过去,将十月接在怀里:“我来抱吧。”他的动作小心翼翼,把十月贴在胸口,就像抱自己的孩子。

卓凌晚本要拒绝的,但见十月一副很享受的样子窝在他怀里,也就不吭声了。

两人一路赶往疗养院,老远就看到奶奶在门口张望。

“我告诉她你今天会来,所以她来等了。说也奇怪,她本是谁也记不住的,有时连我都会忘记,却牢牢地记住了你。”曲子桓边走边说,唇上挂上了一抹深意。

卓凌晚忽略了曲子桓的话,走向奶奶,热情地掬起了奶奶的双手。曲奶奶看了又看,终于认出人来,一张脸笑成了一朵花,“晚晚,晚晚”地叫个不停。

她扭头看到了曲子桓怀里的十月,笑意更浓,用一只皱纹满满的手去碰孩子的小脸:“哟,这是我的小曾孙吧,晚晚,你是因为要生孩子,才不来看我的吗?”

她把十月当成了曲子桓的孩子,卓凌晚很不好意思,但看到她一副十分欢喜的样子,也不能说什么,只点了点头。

“太好了,太好了,我要给我的曾孙子买糖,嗯,还要买那个。”曲奶奶一路都很兴奋,走过大门时看到了广告里妈咪宝贝的纸尿裤,停下来指了过去。

“奶奶,不用了。”

曲奶奶相当坚持。

两个人只能把她带去了商场。

商场亮得晃眼,曲奶奶相当兴奋,在婴儿用品店里这摸摸,那摸摸,也不管孩子用不用得着都放进了蓝子里。她缺了牙,对着曲子桓怀里的十月笑,十月也对着她笑,那幅画面,和谐至极。

曲奶奶挑了一阵,忽然停了下来,她看到面前一对夫妻手牵着手推婴儿车走过。

她忙找了一辆婴儿车,把十月放进了里面,将卓凌晚牵过来,将她的手放进了曲子桓的掌心。卓凌晚要抽,曲子桓握紧:“奶奶难得开心。”

曲奶奶正在拍掌欢笑,卓凌晚终是不忍,默默地随在曲子桓身侧,一起推车。今天是曲奶奶的生日,她开心才最重要,她在心里劝着自己,便也没有那么不自在了。

曲子桓看到卓凌晚没有挣扎,满心欢喜,眉微微扬起。

“总裁,请走这边。”电梯上,郁靳弈缓缓而上,后面跟了商场的负责人,边走边介绍商场的格局。

郁靳弈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脸色略显苍白,唇也灰灰的。他抿唇不语,只用眼睛去扫视四周,那股高贵和霸气混然天成,将背后的随从比下去不止一截。

当目光落在婴儿用品区时,他甚至忘了电梯已经到顶,被重重地挫了一下,差点跌倒,好在身后的付明堂扶了一把。

“总裁没事吧。”付明堂轻声问。他没有回应,目光依然落在那里边。那里,卓凌晚和曲子桓手牵着手推着一辆婴儿车,卓凌晚一脸恬静,曲子桓满心欢喜。

“哦,那边是我们的婴儿用品区,经营的是高端品牌······”商场负责人热心地介绍,郁靳弈一个字都没有听到。

他看到了前面的老太太,忆起了相同的场景。那时,卓凌晚和曲子桓还没有离婚,他也没有挑明身份,在饭店里与他们相逢,当时曲子桓吻了卓凌晚。他当时很嫉妒,在心里狠狠地想,迟早有一天,他要把这个女人抢回来。他不许他的女人被别人沾染。

时过境迁,现在,他再也不敢有那样的想法。他用力捂上了胸口,那里锐利疼痛。

“总裁的伤口又痛了吗?”付明堂细心地发现了他的不对劲,轻声问。郁靳弈艰难地摇了摇头,却还是朝前一栽,只手撑在了拦杆上,脸色灰白。

指被曲子桓握着,并不舒服,卓凌晚最后找了个借口,去了服装区。指随意摸着,想到总要给奶奶买件生日礼物才好,随即扭身走向老年服装区。

“卓小姐。”

背后,有人呼她。她扭头,看到了付明堂。会在这里遇到付明堂,她略略有些意外,马上朝四周张望。

“总裁来了,不过在办公室里。”付明堂是人精,怎么会看不出来卓凌晚在找什么。

卓凌晚只抿了抿唇,道了一声:“付特助。”抬脚就要走。

付明堂再度发话:“卓小姐能稍停留一下吗?郁总的身体很不好,这会儿正在发高烧。”

卓凌晚笑了一下,“这样的话就得去医院了。”

“他不肯,连药都不吃,强撑着工作,这样已经三天了。”

三天?

她去看他是三天前,那时他的伤还很重,满面憔悴。他竟然没有等到伤好就出来工作了?

“我来找您没有别的意思,只想请您去劝劝他,至少让他吃药。”付明堂的眼里有了祈求的味道,“我知道您不愿意,但他终究是为了您才受的伤······”

卓凌晚立在原地没动,她不想无止境地和郁靳弈牵扯。

“这样,他吃了药就离开。”付明堂把药放在了她的手上,“他若是因此出了什么意外,我想卓小姐也不会心安的。他能好,卓小姐也会少一层负担不是?”

到底是能跟在郁靳弈身边的人,付明堂用他的精明说服了她。卓凌晚随着他上了楼。

办公室里,传来压抑的咳嗽声,又哑又沉,轻易可以感知到对方的痛苦。卓凌晚的胸口无来由地锐疼了一下,她不愿意承认般用力拍了拍。

付明堂把她送到门口,双掌合十,做了一个“拜托”了手势,卓凌晚沉重地走了进去。

郁靳弈低着头正在看文件,但他额际不正常的潮红还是映入了卓凌晚的眼眸,红色下面有隐隐的灰色,唇也灰得可怕。他病得不轻!

卓凌晚走进去,倒了一杯热水放在了他的桌上。

“不是说过了,我工作的时候不要打扰吗?”他道,抬头,在看到卓凌晚时,质问的表情变成了震惊,手侧的笔无声掉落。

好一会儿才低语:“你怎么来了?”他的气息不稳,喘息明显。

卓凌晚把药递了过去:“不管怎样,身体为重,把药喝了吧。”

郁靳弈转移了视线,去看药,却没有动。

卓凌晚略有无奈,伸手去拆盒子,把药粒倒在了手上递过去:“喝了吧,你看起来很不好,吃完药最好再去医院看看。”

郁靳弈迟疑了一会儿,低头就着她的掌吃起药来。他的唇烫得可怕,碰在她的掌心,跟火烧着差不多。

卓凌晚惊极,去探他的额头,他的额头一样滚烫。这种烫法已经超出了一般范畴。

“你要去医院!”她道。

郁靳弈喝了几口水,身体沉到了椅子里,额际一片亮堂,是汗!

“我好了,你走吧。”他道,不想让卓凌晚看到自己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他吃了药,她的任务也算完成了,她往外走了几步,却最终还是停了下来。他这个样子,她怎么走得放心。

“去医院吧。”她又走了回来。

郁靳弈睁开了眼,去翻手机,打了一个电话:“付特助,带卓小姐离开。”

他叫她卓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