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无艳知道苏秦看穿了自己的想法,不过她也不多说,反正想要瞒过他,基本上是不大可能的。这苏秦就是个人精,任何事情,是别想瞒过他的眼睛的。
他们匆匆进了那破旧的房间,屋内的摆设一切如故,到处布满了一层厚厚的灰尘。整个屋子,好像被套了一个厚厚的泥壳一般,似乎是新从地上出土的。
一进这间屋子,苏秦那漫不经心的脸色立刻变了。
这里的一桌一椅,都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那架绣花屏风上,绣的仍然是他最为熟悉的桃花图案。这里的一切,和当年的那个屋子,居然惊人的一致!
钟无艳的目光落在苏秦的脸上,只见他的脸色已经变了。
“看来,他果真认识那个女人!”她心中暗暗地想,“看来,城池的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
苏秦缓缓走上前去,他轻轻伸出手,抚摸着那架精美的屏风。冰冷的手指刚刚触碰上去,顿时落了一地的灰尘,弄脏了他那洁白如雪的长袍。
桃花,娇艳的桃花!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在那个阳光明媚的春天,桃花林中,他见到了那张美的是那么不真实的脸庞。溪水潺潺,杨柳透出了点点绿意,万绿从中的桃花,是那么的妩媚,那么的迷人。那张美丽的脸庞,在桃红柳绿中嫣然一笑,深深的吸引住了他那浪子的心。那女子,有着未被风尘侵染的容颜,不施粉黛,看上去是那么的清纯,那么的干净,干净的毫无心机,似乎是天地中最洁净的那一点梨花白,最珍贵的琉璃月。
锁呐在歇斯底里的响着,那大红的嫁衣,那烂漫的桃花,美的让人感到绝望。又是一个桃花烂漫的季节,她披了上大红的嫁衣,远嫁齐国。
爱有千般苦,此心向一人。
不管她的心里有多么舍不得,她那双柔嫩的双手,仍然无法改变远嫁的命运。而他,只能泪流成河,看着那送亲的车队徐徐从桃花林中驶过,辗碎了那一地的落花。零落成泥辗作尘,只有香如故。
花谢花飞花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
她流着泪,踏上了陌生的国度。含泪的双眸,模糊了那片美丽的桃花林。
而他,口吐的鲜血,染红了那一地落花。
原以为可以地久天长,想不到一夜东风,红香零乱。春己向晚,空留一地残红。
看着那架美丽的屏风,苏秦的眼眶微微有些发红。
这绣工,他认得。其实苏秦并不善长刺绣,可是唯有她绣的东西,一眼就能够认出。她的针脚是如此的细密,如此的精致,纤纤玉指下绣出的桃花,栩栩如生。只不过,这屏风上的桃花,似乎多了几分哀怨的气息,大有杜鹃啼血的味道。
看着苏秦那微微发红的眼眶,钟无艳并不言语。她不喜欢利用别人的感情做文章,可是为了田辟疆,就算是下地狱,她也认了。
“可是,那女人到底和大王是什么关系呢?”她心中胡乱地想,“外面风言说大王不是先后的儿子,是夺了一宫女所生之子。难道,此传言是真的?不过,好像这传言也不可靠,这屋子虽然不见奢华,可是一桌一椅,都极有讲究,全是上等的黄花梨制成。如果是普通的宫女,又怎么会有如此奢华的房间呢?而且这房间布置的有些奇怪,好像不是齐国女子闺房的风格,倒有些异国的味道。”
她正胡思乱想着,只见苏秦已经缓缓走向了那面铜镜。
他的目光无比复杂,似乎有些哀愁,又有些冷漠,一时间让钟无艳无法分清他到底是喜是悲。
“这个人果然城府极深!”钟无艳不由的暗暗赞道,“刚才还眼眶红了呢,转眼间,又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师父的弟子,果然没一个是等闲之辈!”
苏秦缓缓伸出手,轻轻地拭去镜面上的灰尘。那是面上等的铜镜,拭去灰尘,仍然闪烁着美丽的光芒,镜中的容颜,清晰可辩。他缓缓将镜子翻过来,只见背面赫然刻着几行娟秀的小字。
他的目光随着那行小字缓缓向下移去,每读一个字,眸子中的冷漠就多了一分。看到最后一个字时,苏秦的神色已经完全恢复正常了,又恢复了以前那桀骜不驯的模样。
“师妹怎么一直站着,不说话呢?”苏秦的嘴角泛起了一缕冰冷的笑容,“这地方虽脏,不过也的确安静。师妹有话不妨直说吧,大家好歹同门一场,只要师兄能办到的,一定尽量照办!”
他那刚刚微微泛起涟漪的心湖,又重新恢复了平静,犹如一潭死水。
钟无艳见状,知道此时谈城池并不妥当,便笑道:“下雨天,这里的味道太大了。不如天晴之后,我们到凤羽宫再谈吧。到时候,我把田师兄也请来,我再泡上一壶荷花茶,到时候再细说不迟。”
既然苏秦的心已经恢复了平静,那么她就必须得等了。不过她心中已经有了几分把握,毕竟在他的心里,还是无法真正忘怀这个屋子的主人。
“看来,我得细细打听一下这屋子里以前住的到底是谁了。”她心中暗暗地想,“如果不清楚的话,很难将苏秦给摆平的。可是,知道此事的只有大王,我若贸然问起,他必定不会说的。倒不如……”
钟无艳眼睛一转,突然间想起一个人来。
“对,他肯定知道!”她想起一个人,她觉得那个人肯定清楚此事。
苏秦见钟无艳不说,他也不想继续问。
雨停了,钟无艳和苏秦缓缓走出这破旧的屋子。
刚走出门,钟无艳回头看了一眼门上的那破旧的木匾,上面的字迹早已经模糊不清了。
“这上面写的是什么字啊?”她故意诧异地问。
苏秦头也不回地说:“桃花院。”
“桃花院?”钟无艳看着苏秦那落寞的背影,突然间有些不忍心利用他的感情了。
“我这么做是不是有些过分?”她心中暗暗地想,“不过,空间是何等的女子,能入得了他的法眼呢?”
苏秦是个极其孤傲的人,很难想像,他爱上的,到底是怎样一个女子呢?钟无艳并不知道,不过她可以确定的是,那必定是位美丽聪慧的女子,绝非庸脂俗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