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醒醒当晚是跟着樊星的车子回家的。

老苏到家的时候已经要一点多了，苏醒醒那时正躺在床上发呆。听到开门声时，苏醒醒就佯装睡着闭上眼睛。这万一老苏发现她没睡着肯定要进来问东问西个没完。

不过装睡也没有阻止老苏关心自己女儿的热情。这位大叔大概是鞋都没脱，苏醒醒听到球鞋和地板的摩擦声从客厅一路传到她屋里。他进了屋，在门口观望了一会儿，又走近苏醒醒。背着月光，苏醒醒微微睁开眼，就看见自己爹像个猥琐大叔似的盯着自己，一会儿皱着眉头，一会儿又好奇宝宝，然后掀开被子一角摇头晃脑的观察什么。

苏醒醒感觉到冷风钻进来，遂扭了扭身子把被子夺过来裹在自己身上。老苏可能是没看见啥，于是默默帮苏醒醒掖好背角又出去了。

苏醒醒回想着医院里，樊爸爸的话，方拓的话。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考量，不管是樊爸爸对樊星的希望，亦或是老苏对苏醒醒的希望，虽然不一定和本人的意愿一样，但是那都是经过深思数理得出的想法。

在过往的七八年里，苏醒醒父女两忙于或活命，都没有好好的交流过想法。现在苏醒醒大了，不再是那么容易被说服或被支使的了，老苏也慢慢老了，不好的事情会越来越多。

明天还是和老苏谈谈吧，关于她的志愿，关于她对未来的想法。

苏醒醒的谈谈，其实是她查好了一堆的资料给老苏看，计算机专业在未来的几年里将会是多么吃香的专业啊！

“女孩子学工科？”老苏看看苏醒醒再看看网页上的介绍，“你比的过男生么？”

“爸，这个比不比的过，都不重要。这世界上无论谁无论什么专业，谁能说自己天下第一肯定没人超过？”

“也是......我看你要不就报个大专得了。”

“啊？为什么？”

“你就学个装装电脑，编编软件需要什么本科？人家本科都是去学高级的知识，什么金融经济啊，或者研究物理化学。你要是就像学个计算机，报个编程班什么的不就完了？”

苏醒醒仰天：“爸，那我学会计，也不需要本科啊？我学个专科会计，只要两年就毕业，工作直接对口，那不是更好？”

“那能一样么？会计，会计本科，你能接触到很多商科想通的知识。”

“我计算机本科也能接触到IT相关知识。”

“得得得，那我问你，你计算机学好了出来干嘛？”

“很多方面啊，什么公司里做IT，或者干脆去IT公司做项目啊之类的。哎，阿里巴巴，人家就是互联网功公司。”

老苏冷笑一声：“阿里巴巴？淘宝啊？去帮他们卖那些家门口超市都有的东西啊？看不到摸不到的，回来都是残次品。我看你想学计算机不会是为了给打游戏上网找个正当理由吧。”

哦，不是鄙视淘宝，只是2006年的淘宝是个才起步几年的网购平台。如果是新潮一点的人可能已经用了几年了，但是像老苏这样的老年人，别说是淘宝了，但是网上花钱就让他觉得不安全。哦，当年，在后来，老苏成了淘宝的忠实用户，忠实到苏醒醒和苏陌想把他的关联卡取消了。

总之那个下午，苏醒醒和老苏并没有交流出什么统一意见。

隔天，老苏更是说：“你要不直接去体校吧。这样都不用考几个分！”

这话苏醒醒就不爱听了。虽然她也不想去体校，但那是因为苏醒醒兴趣不在那里。就仗着自己那几年的战绩，随便进了体校，那还真的是配不上人家一心热爱考进去的学生呢。如果苏醒醒真的去了体校，每天过的随随便便提不起劲，那外头的人更要说“你看，体校都是这种考不上大学的人才去的呢。”

好歹也是运动过几年的选手，不想继续往这方面发展也要维护一样体育运动的尊严啊！

这条，驳回！

而老苏为了说服她考个会计啊，财务啊，金融之类的，花了一个过年的时间每天和她唠叨。明明是一个一直被套牢的股民还教她炒股，说是等她进了金融学院，以后他不工作也能在家动动手指赚大钱。

苏醒醒自知自己是没希望的，要不问问苏陌愿不愿意？

苏陌对苏醒醒的意见表示拒绝：“不要，我没兴趣。”

“那你对什么有兴趣？”

“我长大以后要当警察。”

嗯，这个志向可以说很远大了。

“不过你长得这么高，出去抓坏人人家会不会第一个就打你啊？”

“姐，我有带脑子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苏醒醒觉得还是弟弟可爱一点。

年初一的时候，苏醒醒没有回老家，当然老苏和苏陌也没回去。

“为了你考大学，我今年过年不出去了。”

“额，爸，你这是监视我？”

“监督!什么监视。”

苏醒醒：……

虽然他们没回去，但是人家可以过来啊！于是苏醒醒花了三天陪亲戚逛了大半个A市。

不仅仅是苏醒醒，大部分人都没出门。晚上，苏醒醒在QQ群里，李子东就说：“你说我们是不是学出念头了，一天不上学就难过?”

“活到老学到老，老李，你说的极是!”付大师QQ名是老学究，苏醒醒倒是一直吐槽他学究的是坑蒙拐骗偷。

老李（李子东）又说：“大家研究过分数线了么？”

王小明（王明）：“研究了，看的中的高高在上。触手可及的都不入眼。”

老学究：“张雪，快看看，小明这种男人，不靠谱!”

黄金堡（吕鑫）：“小雪，你还有后悔的机会。”

醒不过来（苏醒醒）：“你们都知道啊？”

Joker（乔克）：“对啊，这么明显谁不知道。老师都知道。”

醒不过来：“really ?”

大灯泡（赵明）：“那是，老师就指望着这种事情调节生活呢。你以为他们平常都聊什么?还不是你们班那谁和那谁的故事么!”

醒不过来：“……我以为他们都是讨论教学经验或者做学术研究。”

我姓欧阳（欧阳阔）：“你快醒过来吧，老师也是人。人方拓下课也不看书啊！”

金大班（金苗）：“方拓，那是天才。不要那他举例。对了，彩彩什么时候走？我们给她办个欢送会。”

醒不过来：“年后没几周就走了。她说开学前想请全班吃饭。不过店还没定。”

金大班：“好啊!可以去赵老板家鸡公煲啊！”

大灯泡：“怎么不去方拓家?”

黄金堡：“赵明，你过分了哦。你不知道方拓家地方小啊！”

大灯泡：“靠，他家翻修了，把旁边的店也吞了，大了不少!”

醒不过来：“额，是，但是也没有很大。还是赵老板家比较合适。”

还好彩彩现在不上QQ，方拓没有QQ。

Joker：“哎，那问问彩彩啥时候吃，我们也好空出时间来。”

老李：“乔帮主，别整的很忙似的。我们现在除了学习还会有别的日程么？人家彩彩比我们忙。”

Joker：“我这不是懒得出门么!”

我姓欧阳：“懒成这样，你也不容易。”

群主（李群）：“那我来统计一下大家什么时候比较方便吧。”

萌：“我都行。”

苏醒醒看着日历，嗯好像过完年也没什么事，哪天都行。现在苏陌大了，不需要非得有人在家看着，而且扛把子也在。

萌：“醒醒，樊星确定出国了么？”

醒不过来：“不知道。”

老学究：“你怎么会不知道。”

醒不过来：“我怎么会知道。他又没说。”

Joker：“你们真的是情侣吗？都不知道你老公出不出国?”

醒不过来：“…………我们不是情侣，所以我不知道。”

Joker：“骗谁啊。”

老李：“骗谁啊。”

老学究：“骗谁啊。”

我姓欧阳：“骗谁啊。”

大灯泡：“骗谁啊。”

王小明：“骗谁啊。”

雪纷飞（张雪）：“什么情况?”

王小明：“雪儿，啥也别管保持队形。”

雪纷飞：“骗谁啊。”

金大班：“骗谁啊。”

好友“醒不过来”已下线。

黄金堡：“这回真的醒不过来了。”

繁星：“什么情况?现在还在讨论吃饭日期么？我错过了什么？”

all：……

苏醒醒也体会了一把仓皇而逃。

可够了，她知道樊星喜欢她，他两关系在外人看上去多暧昧了，用得着每个人都来一句么!

苏醒醒其实也没下线，就是隐身了。不一会儿，樊星的头像突然跳动起来，对话框打开便看见他来打招呼：“下线了？”

“下线你还来问。”

“就知道你隐身了。”

“靠！知道你聪明，别给我展示了。”

“生气了？”

“没有。”

“我当你不会在乎别人怎么传你呢。”

“呵呵，我可小气了。”

“看来是生气了。”

“少来，你到底出不出国？每次都来问我，我就是真的不知道！还不相信我。有本事问你这个当事人啊。”

“不出了。”

“？？？”

“我不出国了。”

“你确定？”

“嗯。确定，不出国，和你一起高考。”

“发生了什么？你家破产了？”

“你家才破产了。”

“我家穷，没产可破。”

“话说那天在医院你是不是和我爸说了什么？”

“没啊。怎么了？”

“大年夜在爷爷家吃饭他问我出国准备的怎么样，我爸直接和他说出不出国看我个人意愿。”

“哇！”苏醒醒私下想，难道真的是自己那天的疑问让樊爸爸有所动摇？

“你真的没和他说什么么？”

“没有，我只说你最近学习很累而已。讲不定是你爸心疼你了，所以就不逼你了。”

“他是我爸，我知道他什么人。”

“他什么人？”

“他就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人。”樊星先生，你好像也是。“我妈怎么看上他的，他两完全两个极端。”

“你妈难道是随便就放弃的？”

“嗯。”

“......”

“据说我妈当时想把我打掉的，结果我爸及时察觉。”

“快谢谢你爸，救命之恩啊！”

“哎对了，你学IT的事说服你爸了么？”

“没有......不知道他为什么就是不喜欢IT。”

“你没问他？”

“问啦，就说不喜欢。觉得女孩子学这个没前途。”

“那你有没有问他为什么学商科就一定有前途？”

对哦，为什么IT没前途商科就有前途？他不是一直觉得苏醒醒傻傻的么？怎么商科这么高级的东西她就学得会？

于是苏醒醒当晚就对老苏发起了心灵质问。

当时饭桌上还有其他亲戚，苏醒醒很辣手地问那些阿姨：“你们觉得计算机好么？”

阿姨们面面相觑：“额，挺好的。现在互联网啊IT不是很流行么。”

结果被老苏嫌弃一脸：“你们懂什么！”

回了家，老苏非常生气苏醒醒这种拉帮结派的行为。

“所以你为什么觉得学商科就一定能前程似锦呢？我学IT怎么就不好呢？爸爸，你有没接触过IT，为什么要否定它呢？那我去研究物理，研究数学，你也觉得不好？”

“对。”

苏醒醒：......

“我不是歧视IT。IT肯定是日后的大趋势。但是醒醒，这个工作不安稳。就像你那天给我看的，那些软件工程师也好，平台策划也好，工作都是很忙很累的。要想做到高级级别，那要很聪明吃很多苦。你行么？在你过去的将近十年里......爸爸没本事，已经让你受了很多苦了，学武术带苏陌。日后你再去学个IT，你的工作我是一点忙都帮不上啊。你学商科，无论学的好不好，只要有个大学本科文凭，以后银行里做，或者到什么企业做个会计，还是考公务员，我都能帮帮你。以后你找婆家，结婚生孩子，都能安安稳稳。但是你学......你学IT，你学那些东西，事业只能靠你自己，而且你想找人家结婚人家不喜欢你的工作，我们......我连和人家扛的资本都没有。我没有反对你，我只想知道你确定你想学的和它实际教的是不是一个东西，我只是......只是想知道......如果我帮不了你，你能好好走下去么？”

不知道是不是刚才吃饭时候喝了点酒的关系，老苏讲着讲着眼红了。苏醒醒心里有些难过，心疼或者还有点不服气，没想到自己在老苏心里是这么......这么......让人不放心的人。那个年代，商科财务是最最流行的专业之一。银行职员，企业财务，甚至是XX事务所，那听上去自带高级感。而IT，修电脑买电脑，整天对着电脑不知道在干嘛。或许很多家长，特别是养女儿的家长，在这种二选一题目里都会毫不犹豫地说选商科。

可是转念一想，当时她趴在医院里，也是眼前这个没本事的老头子说：“钱的事情你别担心。爸都赞着呢。我和苏陌说过了，大不了以后我们把房子卖了，买个一楼的屋子，你进出也方便。他结婚的话就让他自己存钱吧。”

一家人，为人考虑都是相互的。苏醒醒记得有什么人说过，在孩子和父母的斗争中，坚持到最后，投降的总是父母。虽然不是所有家庭都都如此，但是连樊爸爸都松口了，苏醒醒也能让她的爸爸相信自己。

“爸，我不会找不到工作的。”苏醒醒坐在老苏旁边低声说，“你要相信我，我能带好苏陌，我能拿冠军，我也会考上大学，找到好工作，嫁个好老公的。就算我们家只是普通人家，我也能做到这些事情。”

老苏一吸鼻子：“那也行，你填志愿每个学校先填IT，最后就写财务垫底。”

苏醒醒：......前面的话当我没说，前面的想法当我脑子抽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