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杀人不见血(1/1)

季安坐在地上,平视着小白狼,也许因为它还在成长期,与他们初见时相比,它好像长大了一点。

小白狼感到那俘虏死透了以后,便停下了动作,往季安走来,它早前受的伤还没有痊愈,仔细看它还是一跛一跛的。

小白狼一边低声鸣叫一边围着季安嗅了嗅,又舔了舔他身上的血迹——血量看上去吓人,实际上全是俘虏的血。

狼的嗅觉比视觉更发达,那头小白狼很快已经发现季安没有大碍。

它高兴地蹦躂了一下,围着季安转了两个圏后,不知道是否意会过来自己被季安利用了,所以伸出前爪往季安的背拍去,小白狼不太会控制力度,这一掌差点把季安拍得要吐出血痰来。

小白狼不知道自己闯了点小祸,又转到季安的前方,一头紥往季安的怀抱里,不断用头部拱着季安的腹部。

季安被它时而发怒时而含嗔撒娇的举动弄得哭笑不得,不知不觉伸手揉着它的狼毛,又检查起它受伤的那条腿。

单从小白狼行动的样子看来,它的伤势基本没有伤及筋骨,大概只是皮外伤——小家伙和他一样,夸大了伤势以换取援助。

但因为小白狼的动作过大撕裂了伤口,皮毛里仍渗出了些许血丝来。

季安摘下了溪旁的大头花,卷起来绑在小白狼的腿上,他想人类用来止血的东西大概狼也可以用吧?毕竟他不是兽医,想不出来更专业的做法。

“一人一次,算扯平啦。”季安不会狼语,只好随意地用自己的语言说道。

话罢,季安背着俘虏的尸体,像上次抱着小白狼一样,沿着山溪下山坡。他别无选择,只能将错就错,回到训练营接受过关的奖励。

小白狼却不乐意了,咬着俘虏的左脚不放。大概它认为好歹自己才是真正猎杀这个人的主儿,季安独自霸占这胜利的果实太不厚道了。

小白狼一边紧咬着那人的左脚,一边甩头拉扯着它的猎物,大有要把俘虏一分为二,跟季安公平对分的架势。

季安叹了口气,也许是因为出于对俘虏的一点不忍之心;又或许因为他不想任谁看这尸体都像是他捡了个大便宜捡回来的,反正他不想这尸体过于残缺不全。

于是,他拍了拍小白狼的头,又撩开小白狼的嘴,把它咬着的那条腿重新拉出来。

小白狼对于自己嘴里的东西被强行抢回去十分不满,咧着一口尖牙低吼着。

“晚上我再带东西给你补偿吧,你就别跟我抢这家伙了。”季安自顾自地说着狼听不懂的人话。

小白狼盯着他的眼睛,却像有读心术一样,不再吵闹,只是静静地待在他的身旁,陪着他走完这段下山路。

季安远远的已看见亚朗站在小山坡地上踱步,地上似乎还放了一具尸体。

他想,亚朗大概在等他。

同时,如季安所料,小白狼看见其他人影便夹着尾巴,迅速逃回去丛林幽暗处。

他已经明白小白狼那天在众人面前逃离的举动并非存心扫他的颜面,而是对于天性多疑的狼而言,它不可能轻易在“生客”面前放下戒备,小白狼想要逃离的不是他,而是除了他而外的人类。

季安想:其实这样也很好,他们之间,不是驯服与被驯服的关系,它永远不会像一头狗一样刻意讨好他,它会对他发脾气﹑会动手打他﹑也并不太听他的话,他们之间的相处亳无町畦,比起宠物和主人,更像一对朋友——会救人于困厄之中的朋友。

当季安走近后,亚朗先是松了一口气似的开怀一笑,然后又皱着眉头迟疑地问道:“你......受伤了吗?”

实在怪不得亚朗有此反应,季安背着的尸体有一根胳膊和一根腿全是血坑,就像刚从野兽坑里捞出来的尸体一样血肉模糊,同时那尸体的颈部还在大量地冒着血,季安全身上下都是血迹,就像刚经历过浴火血战一般,从外观来看根本难以判断季安身上的血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季安低头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身上乾乾净净的亚朗,只得纳闷地说:“嗯,与你相比,我想我是受伤了。”

亚朗听罢马上紧张地拧着季安的身体东看看西看看的。

“好吧,我承认只是开个玩笑而已,我们还是快走吧,这家伙快要重死我了。”季安扶着快要滑落的尸体往上抖一抖,重新调整姿势。

亚朗听罢才背起放置在地上的尸体,露出那口整齐的白牙,阳光灿烂地笑道:“我就知道你一定可以通关的,一看就知道你背上那人死得很惨了,早上你还说你不敢杀人呢,我看那个才是你开的玩笑吧。”

季安瞅了一眼亚朗背着的尸体,乍看之下比自己背后的俘虏要完整多了,身上根本看不出明显的伤痕,难怪亚朗身上没有沾上血,不像自己一样狼狈。

“我看你才利害吧,杀人都不溅一滴血啊。”季安懒懒地说。

季安没有想到自己随意的一句话却正好打开了亚朗的话匣子。

“对啊,我早就想好了,直接掐死对方的话,血就不会喷得到处都是了。当然了,他其实还是会挣扎的,所以我一手掐住他,另外一只手一拳打向他的头部,把他打晕了就省事多了。我们部里的老人常说......”亚朗开始源源不絶地分享部里老人传授的杀人经验以及自己刚才的首次体验。

亚朗说起这个话题来,比说起自己那个叫“阿兰”的女朋友时还要眉飞色舞。

暮色降临,亚朗那张黝黑却周正的脸孔在桔色的夕照下添了几分平日没有的柔和,配上他的笑容,本应叫人心旷神怡,然而他用那样阳光的表情叙说的却是与他的脸孔亳不搭调的内容。

季安望着亚朗夸夸其谈的侧脸,忽然想起那个在差点错手杀人时抖个不停的亚述。

通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季安知道亚朗对于亚述的兄弟情义並不假,但是他也能清楚感到这两人之间明显的鸿沟,尤其是经过今天后,这种感觉更明确;季安现在无比清楚一点:被催眠的是他,不是亚述。

亚述,还是那个胆小鬼亚述,如果真的通过了无畏派考验,他又该何去何从呢?

斜阳下,两个少年背着尸体并肩而行,一个脸上意气风发,另一个却是心事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