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分钟过去了，电梯门始终未能关上，小护士放在季安手臂上的手又哆嗦了起来。

季安轻拍小护士手背以示安抚，然后探头到电梯外一窥究竟——别说人影，连个鬼影都没有。

“也许只是电梯失灵了，机械组件接触不良是很常见的事。我们走楼梯好了。”季安轻声道，他不是故意想要装什么温柔绅士，只是小护士那副惊吓过度的表情就像声音稍大一点都会把她推到崩溃的边缘。

接下来，两人只好步出电梯，缓缓地拾级而下。

有的事情就算换了一个空间都不会有任何改变——比如殓房，也就是所谓的太平间总是建在医院地下二层，一个人气不旺的地下角落。

从楼梯到太平间的走廊大概只有二十米不到，四周死寂静悄得季安甚至可以听见小护士那撞钟似的心跳声，还有他“自己”的——又或者应该说是林彦宏的心跳声。

“我说你出生的时候，医生有没有好好给你检查清楚，看看是不是生少了一个胆子？”季安忍不住低声吐槽着林彦宏。

小护士一怔，以为季安说的是自己。

季安感觉到了她的变化，但是他也知道如果他解释道：“我刚刚不是跟你说话”，只怕她会吓得当场尿裤子，所以只好顺着刚才的话，又对她说了句：“说实话，你胆子小成这样，是替工吧？”

季安本意只是想让小护士放松一点，却不想她怯怯地回了句：“我是临时编制的。”

她会来到这里，说起来不过是因为这家医院早前发生了几宗误诊致死的医疗过失事件，死者家属聚合闹事，后来更演变为暴力事件，部分护士因为承受不了压力或辞职或休假，于是她便在这段特别时期当上了临时工。

“那回头就把工作辞了吧，这工作还真的不适合你。”季安笑道。

出身优越如季安总是经常忘记，这世上不是每个人都有权利去选择做他们适合的工作。很多时候，人们工作，仅仅因为他们需要生活。

小护士沉默不语。

季安打开太平间的门，站在门边让小护士先进去。

“你慢慢检查，我陪着你，不用怕。”季安倚在门边，那个神情有点像高中时代露营时，陪着胆小的女朋友半夜去洗手间，守在外头的毛头小子。

气质是一样很玄妙的东西，按理说以林彦宏这副完全没长开的长相，是永远给不了女人安全感的，更别提他现在肿着半边脸，看上去一大一小的有多怪异。

但是这样一个平凡的身体注入了季小霸王那天不怕地不怕的灵魂后，在举手投足之间竟也生出了几分顶天立地的男儿气概来。

小护士感激地抿着嘴笑了笑，心里忽然踏实了不少。

然而下一秒，当她打开那个专门用来盛装婴儿尸体的特大尸格后，她的笑容便凝固了。

不见了！那个尸格空空如也，记录表上写着的两具夭折的婴儿尸体消失了。

她随即想到医院有关“食尸鬼”的传说......

小护士跌撞着扑向门边，拉着季安的手结结巴巴地说：“不见了.....婴儿......尸体不见了......这里有食尸鬼.......原来......是真的.....”

季安好不容易才从小护士断断续续的话中得到了一个完整的讯息，他皱了皱眉头，虽然他刚刚目击了一只鬼，但不代表他会接受食尸鬼这种说法。

从目前经验所得，所谓的“鬼”其实很脆弱，正常来说这种残馀能量什么也做不了，大部分残馀能量可不会像封婷一样有先进的仪器和一个像季安这样的朋友作为靠山，也许仅仅碰了一下人类便会耗尽能量。

这种弱到爆的残馀能量怎么可能会吃掉尸体？

那么，该不会有人假借食尸鬼的名义偷走了尸体？

季安瞥见了最右侧那一格停尸格的边缘渗出来的丝丝光芒，那道光正在不断更换颜色并跳跃着——那是人类想要说谎或有所隐暪时常见的人体辉光。

季安对着小护士比了一下噤声的手势，又无声地用嘴型比着“有没有武器？”

他不怕“鬼”，只怕有人装神弄鬼。

小护士先是茫然地摇摇头，想一想又从口袋中掏出了一个指甲钳，放到季安的手上。

就这么一个小玩意？季安犹豫了片刻，还是觉得聊胜于无，于是一手拿着指甲钳，另一只手拉开最右侧那一格停尸格，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把指甲钳对准了那具“尸体”的脖部。

“说，你在这干什么？”季安大喝一声，把小护士吓得脖子一缩，但是那具躺着的“尸体”却还是一动不动。

季安眼中精光一闪，斜着嘴巴坏笑道：“喜欢装死人是吧？”

季安一拳狠狠地击向“尸体”的腹部。

“尸体”像溺水后被猛然压往胸腹的人一样，弓着身子激烈地咳了几声。

小护士以为看见了诈尸，双腿又吓得一软。

季安马上抓着那具“尸体”的头发恶狠狠地说：“怎么？装不下去了？你有种给我接着装啊。”

“大哥，放手好好说话行吗？”那具“尸体”吃痛地求饶。

这声音听来竟有点耳熟.....

季安和“尸体”双目交投的瞬间便认出了这双桃花凤眼——她是昨天为了二十块钱追着他跑了几条街的小乞丐。

看来这个小乞丐跟林彦宏还真的有某种孽缘。

小乞丐今天穿上了一套黑色运动服，顶着一头乾净俐落的短发，看上去比昨天精神多了，重点是再也不像一个乞丐。

“哟，小乞丐还有兼差啊？兼差装死人，还是......兼差偷尸体？”由于对女孩子动粗不是季安的作风，他只好先松开了小乞丐的头发。

小乞丐那双明亮的眼睛溜溜地转着，身上的人体光辉像跳动的火一样无法稳定下来——季安打断了她想要说的话，因为他知道现在的她张口说的全都不会是实话。

“忽悠人的话就省省吧，哥忽悠过的人比你在街上行乞时叩过的响头还要多。”季安张口便揭小乞丐的短，他们刚见面的时候，小乞丐正正向他叩了两个响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