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回家后,我竟然又病倒了,跟死猪一样躺在床上,双目无神,四肢发软无力。
医生的初步鉴定是我得了病毒性感冒,这段期间最好不要去人潮拥挤的地方,特别是别与小孩接触,免得小孩子被感染。
所以就因为这句话,陆江一把亮亮长期寄住在了他新找来的阿姨家。
说起这事,于公于私我都得谢谢他,我一个没生过孩子,就连婚都是被迫才结的女人,如果真要我单身寡人地去成天守着个小孩,那估计到时候亮亮啥都没学会,就跟我学会打游戏了。
现在有个专业人士管他,再怎么也比我这个业余的好。
看着我一副堪比八十老太的样子,陆江一站在床头给我捣药的时候,啧啧了好几声:“你说你看着身强体壮的,怎么动不动就生病?”
我切了一声,这个问题我也很想问啊,我妈一直都说我这铁打的身子从小就难得生一回病,怎么到了现在,我就跟林黛玉似的,三天两头地病。
嘴里磕巴着药,我厚着脸皮回了句:“你没听过啊,女人都是水做的。”
音落,陆江一一副惊天地泣鬼神的模样向我传达着他的惊恐。
他翻出了体温计甩了甩,然后递给了我;“你就别解释了,我俩什么关系?你是水泥做的我又没嫌弃你。”
“……”你丫才是水泥做的!
五分钟后,体温计可以了,拿出来一看,我和陆江一都被吓了一跳,三十九度八,这是想烧死我?
这种程度,就连一度认为我是水泥做的陆江一都开始有些不放心了:“你等下一个人在家到底行不行,不行的话我就打电话叫赖悦瑾来陪你,你可别硬撑,要是挂了,我可是要负责的。”
这家伙,狗嘴里还真是别奢求他能吐出象牙来。
“你就去吧,死不了。”我翻了个身,准备好好睡一觉。
之前因为亮亮刚来没多久,我成天都是跟在他后面跑,也没怎么休息,这会儿病倒了,倒有足够的时间可以好好睡会儿了。
陆江一今天似乎有件什么特别重要的事,他和我说是他工作上的,这丫的果然和我一样,有额外的收入,不过当我问他是干啥的时候,他却又卖关子,跟我乱七八糟地说了一大堆,但就是不肯说他到底是干嘛的。
“那你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我要是赶不回来就让杜雷司他们随便一个人过来。”
我偏过头,从被子里稍微露出了一只眼睛,细细看着这个临走时还不忘叮嘱我要记得按时吃药,万一有不舒服的话千万得打电话告诉他的男人。
犹然记得早些时间,他连我的短信都不回,现在这举措,着实让我有点小小的涟漪了。
不过还没到那种痴迷的程度。
我有气无力地朝他摆了摆手:“知道了,赶紧走吧。”
不一会儿,我便听见了轻微关门的声音,然后再过了一会儿,我又听见了汽车的引擎声,最后声音越来越远,直至消失。
我望了眼窗外,现在分明是五月天,可外面的样子却让我有种提前步入秋季的错觉,我不知道是不是先前陆江一忽然的关心让我又想起了谁,但此刻,我心里有种莫名的感慨。
兴许是真的烧得有些累,后来我懒得再跟哲学家似的思考人生了,将被子往身上捋了捋,我倒头就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是因为周天桥的一通电话。
他听见我迷迷糊糊的声音,有些奇怪地问我:“你在干嘛呢?声音小得跟蚊子似的。”
我还以为自己在做梦,擦了擦口水看了眼屏幕,我赶紧说:“睡觉呢,有事?”
他在那边“哦”了一句:“前几天我回了趟深圳,你妈知道我回去了,就托我给你带了些家里的特产,还有……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你今天要是有时间的话我就给你送过去,不然之后几天我去外地出任务,可能就没法给你送了。”
我妈又捎东西来了?
这老太太估计是真的把周天桥当快递小哥使了,每次只要我没回家而周天桥回去了,她总会让人家带一大堆东西来北京,然后让我俩互相分着吃。
“那你来吧,这会儿我也没什么事。”我将陆江一家的地址告诉了周天桥。
周天桥来得很快,差不多半小时就到了。
下去开门的时候,因为怕感染给他,我特地从陆江一事先给我准备好的那一袋一次性的口罩里抽了一个戴上。
一见到我,周天桥还以为见了鬼:“你怎么了?才几天不见,就憔悴成这样了?”
是呀,我们才几天不见,可这几天里发生的事情,够我嗑一辈子了。
我让周天桥到屋里来坐坐,瞧着他手里那大包小包的东西,我都能想象得出来,我妈在准备这些的时候,笑的那个嘚瑟劲。
“这些都是我妈让你给我的?”我头有些疼。
周天桥将其中两个红色的袋子递给了我:“这是一些深圳的特产,你好好放冰箱里保鲜。”
说着,他又拿了两个黑色的袋子给我:“这些是阿姨千叮咛万嘱咐,让我给你……老公的。”
噗,我老公?陆江一吗?
讲实话,这称号从周天桥嘴里说出来,我还真不习惯。
我下意识地去翻了下我妈给陆江一准备的东西,结果看见的是一大堆已经做好保鲜工作的鲍鱼啊,牡蛎啊。
等我全部看完之后,发现净是一些资阳补肾的食材,这老太太本着什么目的呢,这么龌龊。
我正想和周天桥抱怨一下,让他以后如果再从我妈那收到这些东西就直接打回去,反正我不要,陆江一也肯定用不上。
结果他忽然和我说:“我这次回去,还去看了乐艾他爸。”
我愣住了,抬头朝他望过去。
他帮我将东西放进了厨房,而后又走了出来:“他爸老了许多,似乎也戒赌了,听街坊邻居说,他现在每天都会在外面跟那些老大爷们下会儿棋,然后回去了就不再出来。”
我缄默着,这种时候,我通常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毕竟我也不清楚周天桥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当初我们将乐艾从他爸手里接回来的时候,心里都是有恨意的,可怎么说对方也是长辈,并且现在已年迈,这样一看,就算有再多的恨意,到最后也都是化为荒芜的。
“他爸一见到我就跟我道歉,希望我能让他见乐艾一面。”周天桥细致的眉毛一点点紧拢在了一起,最后缓慢吐出一句:“他得了肺癌晚期,可能时间不多了。”
这是要说恶人有恶报吗?或许这话放在乐艾他爸身上不算合适,但也不能说过分。
可能人本就是如此,原本就猜不透自己能存于世上多少年,所以想尽可能地去尝试各种事物,体验各种不同的身份,这便有了七情六欲,以及捉摸不透的喜怒哀乐。
可是当生命即将走向终点时,人们又会习惯性地去回想过去几十年的时光,回想自己在这些时光里做过的那些对的与错的事。
我想,乐艾他爸,大抵还是对乐艾心存愧疚的吧。
“他已经这样了,那你打算怎么做?”我其实有些好奇周天桥的选择。
以他当年的作为,他是断然不会让乐艾去见他爸的,但现如今他和我提到了这些,我又认为,他或许会答应。
默了几秒,周天桥叹了口气,他的眼神里充斥着些许泛散:“我打算等我忙完这段时间就带乐艾回去住几天,我们可以抹掉乐艾关于家庭的所有记忆,可血浓于水这事,是我们没法改变的。”
我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其实很多时候,我们生气,我们想逃离所谓的家庭,这都是因为我们迫切向往着自由,我们自私地想去为自己谋求一条生路,这是一种再正常不过的思维。
但闹过了,就停下来吧,父母终究是父母,不管过去他们曾经对我们做过什么,可就凭他们让我们来到了这个世上,就凭他们给了我们生存的基本,我们都要相信,他们是爱我们的。
确定了乐艾的事之后,周天桥就走了,走之前他还提醒我:“你自个儿也注意些,你要是过得开心了,我也就开心了。”
“知道了,你怎么跟我妈似的。”我笑了笑,和他挥了挥手,然后目送他离开。
周天桥离开后,我按照他说的,将我妈带来的东西全都放进了冰箱保鲜,至于陆江一的那一堆,如果可以,我真的很想直接拿出去扔了。
一时间,我竟没了睡意,家里也无事可做,我干脆又打开电脑登了游戏。
自从上次问了师父有没有等过一个人之后,我后面好几次上线都不见他人,今天不知道运气会不会好点,正好撞上他。
“滴答。”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啊。
我才刚“想念”完师父,他就上线了。
一个激动,我立马点开了他的对话框:“师父师父,你最近都在忙什么呢?好久不上线了。”
最开始,师父并没有回我,我以为他有什么事暂时不在电脑旁,所以趁着空挡去上了个厕所,结果回来后他还是没有回。
我就纳闷了,又发了一句:“师父,你在不在呀?”
“在,刚才在打电话。”师父终于回我了。
对于这个师父,我一直都特别好奇,特别想知道“他”长啥样,声音如何,男的女的。
因为他实在太神秘了,平日里大家组队杀怪都是语音满天飞,唯独他,一如既往地打字,哪怕到后面完全没空闲去敲键盘,他也坚持不发语音。
想到现在这社会,人们思想都开放了,面基这活动十分流行。
于是我试探性地问了师父:“师父,你现在人在哪里工作?”
师父:北京。
我:好巧啊!我也在北京。师父,不如这样,改天我们面基吧。
“……”
此话一发出去,那边又没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