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姜孟希彻底交恶,大概也就是在这个时候。
她知道他意在天下。
他明白她不怀好意。
才回临安没多久,她便难受的厉害,父皇连忙托人将托人去将聂先生请下了山,也是那一次,她第一次明白了何谓相思。
理不清说不明,那种感觉如蛆附骨,怎么都摆脱不掉。
可她也明白,自己这样下去,真的很危险,彼时她也不过是十三的小姑娘,初尝情滋味,便什么都顾不得。
可到底心中还是有一把尺子,能将方寸衡量。
所以在姜卿浅向聂先生提出,消了她记忆的时候,她才没有拒绝,而是顺理成章的,如姜卿浅的心中所愿,也如了自己所愿。
将那本不该出现的记忆全部埋葬。
她又是那个骄傲而又薄情的明和。
可后来,她还是又见着了他,第一次是在扬州桥头,第二次是在她的公主府。
等到了及笄之年,父皇将她许人了,那个男子说不上好与不好,只能说勉强算是不错。
只是,大抵他们有缘无分。
后来,玄阑离去,她与驸马和离,重新回了宫中,没多久大燕的军队又再次踏上了大楚的边境,只是这次,终究以联姻告终。
本来大燕求娶的是她,可因为她已经嫁过人,便将浅浅嫁了过去。
那时候浅浅正和陆子安正是浓情蜜意的时候,她不知道浅浅如何会同意嫁过去,在后面的事……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梦见了多少次,反反复复的,重复了大半个月。
冷风贴着冰冷的肌肤打转。
彻骨的寒意倏然如蛆附骨,将她一下子惊醒。
四周昏暗无光,唯有月光从外面打了进来。
月光……原来还有些糊涂的脑子倏然惊醒,她明明是在暗室啊,怎么会有月光?
姜曦禾警惕的望了望四周,想要起身,却发现自己整个人被绳子绑得紧紧的,无法移动半分。
等着她好不容易适应了黑暗,这才打量着四周的环境。
空无一人。
就连一个床榻都没有,而她被绑着丢在角落中,这里并不像有人居住过的样子。
恍然间听见了脚步声,姜曦禾赶忙闭眼继续装昏。
不多时,就听脚步声摩擦着地面传来,还有刀剑和铠甲相撞的声音。
“这儿美人儿可真是美啊,可惜咱们无福消受。”一道有些粗犷的男声响起,撂这袍子,就在里面随意盘腿坐了。
“这有什么,咱们偷偷地,又能如何?”
“那你就等着砍头吧。”先前的男声又响了起来,“这美人儿,可是大楚的长公主,也是大燕的太子妃,你敢动她试试?”
男子想了想,有些烦躁的饶头:“不就是一个女的吗?”
“你忘了咱们将军是怎么吩咐的?你想要解决滚去找那些军妓,这人你连瞧都不能瞧。”男子继续说道,“跟你说实话吧,就算是有这人在手,我也不觉得咱们将军会赢。”
“我还想回去看我婆娘了。”
姜曦禾尽力将自己的存在感缩小,被绑着双手却是止不住的在后面摩擦着,想要将这玩意给摆脱掉。
可实在是绑得太紧,她根本就动不了。
“得了得了。”另一道不太耐烦的男声响起,“我去外面方便一下你可得将人看好了。”
“去吧。”
姜曦禾闭着眼,绳子似已经扎进了肉里,硌的有些痛。
可越痛,心中却也是越加清醒。
姜曦禾不断地盘算着,知州府的那个暗室,这般隐蔽,而且他们还从里面将门板给扣死了,一般的将军士兵可找不到那儿,就算找到了也打不开,除非是他们身边有了内鬼。
玉楼和玉漪是和她从小一起长大的,她自然是信得过的。
除了浅浅和林骁。
若是放在之前,她大概会真的一口咬定就是林骁。
但梦中的那些事,还有如今恢复了大半的记忆,她不敢再对浅浅,抱有任何的希望。
她担心,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
她一个动作侧躺的太久,已经压的手脚都有些酸,想要翻一个身,可才刚刚一动,一直在坐在门口,那个声音粗哑的男子却大刀阔斧的走了过去,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醒了?”
姜曦禾没说话。
“刚才我们的话,你听见了多少?”男子在她的面前蹲下,点了一盏烛火,那热浪就这般扑在她的脸上。
不一会儿,姜曦禾便感觉到了有一样冰冰凉凉的东西,贴在了自己的脖子上,慢慢的在上面滑动着。
“明和公主?”那人粗犷的声音依旧在耳边响起。
姜曦禾心下权衡了几番后,才小心翼翼的睁眼,动了动嘴,小声道:“我才醒,手有些酸。”
其实男子长相十分清秀,并没有他声音那般粗犷。
大概是是因为才醒,她的眼睛有种雾蒙蒙的感觉,泛着几分水光,当她小心翼翼的瞅着你的时候,那娇态,真的是让人恨不得能倾尽所有,只要她想要,就算是命给她又有何妨?
这时,男子才隐约相信,为什么将军一定要留下姜曦禾。
自古美人乡,英雄冢。
那个大燕太子,会跪拜在她的衣裙之下,也不算冤。
男子收了刀,将烛盏摆在了一旁,自己也顺势就在一边坐着,真的是将她看守的寸步不离。
“你能帮我松松吗?我手很痛。”见着男子没有想要杀自己的意思,姜曦禾就开始得寸进尺的提出了小要求。
男子显然没有想这么多,这人被捉来三天,也昏睡了三天,都是同一个姿势,刚刚醒来,的确是很难受的。
于是本着怜香惜玉的心情,他将人被弄正坐好,让她靠着后面的营帐睡。
可是手脚的绳子却是一点没松。
姜曦禾自然也明白,这人不会轻易给她松开的,她也不太抱这个希望:“我来这多久了?”
“三天。”男子还以为她想要问什么,谁知道竟然是这般简单的问题,回答了之后,男子倒有些兴致勃勃的,“你就不好奇自己这是在哪儿吗?”
姜曦禾眨眼,将头一歪:“在哪儿?”
昏暗的烛光下,美人笑意盈盈的,就算是不谙世事的小美人。
若非……知道她的那张纯良的美人皮下暗藏着什么,他必定也要被她给骗过去。
男子将身子往后一搭:“想知道?”
“不想知道。”
见着姜曦禾不按套路来,男子倏然放声一笑:“你倒是比你妹妹要有趣得多?”
“若非你如今怀了孩子,我可是不介意,纳你为妾的。”
姜曦禾依旧笑着,没有半分动怒的迹象,可余光却暗暗地落在了自己的小腹上,她如今才怀孕还没多久,自然是不显怀的,可心中那种恶心翻呕感,却分外的明显。
尤其是在这般不通气的营帐中。
“既然将军,知道我有了孩子,那能否开一些缝,让风透进来一些。”
男子也没在意,刚起身走了两步,倏然停住了脚步,颇为有趣的回头看她:“将军?你叫我?”
“这里还有其他人吗?”姜曦禾闭着眼,可嘴角的弧度却一直都没落下。
男子心思一转:“你是如何知道我是将军的?”
姜曦禾闭嘴不言,男子故技重施,语调轻慢:“你不说,我就杀了你。”
“若是你想杀我,你早就动手,何必等到现在。”姜曦禾缓缓道,“若杀了我,你又打算怎么站到大燕太子的面前,去和他一决高下了?”
“只怕我前脚刚断气,后脚你这儿就要被踏为平地吧。”
“你也知道,我不单单是大燕的太子妃,还是大楚的嫡长公主,将军也该明白我的意思吧。”姜曦禾睁眼,一扫刚才的柔弱,整个人有了别样的神采。
“明白是明白,可我还是不知道,公主是从哪儿看出来,我是将军的,我明明只是一个小士兵而已。”男子饶有兴趣的踱步回去,在姜曦禾的面前蹲下。
姜曦禾浅笑不语。
男子也着实好奇:“不如,我与公主交换交换吧,我告诉公主,出卖你们的人是谁?”
“你觉得我需要吗?”
“那换一个?”男子想起刚才的事,试探道,“我帮你把绳子松一松?”
姜曦禾将手和脚朝他伸了过去,没说话。
男子用匕首很爽快的直接将绳子给她挑开,挑开后就看见了她手腕上被绳子已经绑的勒出了痕迹,而且已经有些血印子,他笑着看了眼:“你这人还真是娇气。”
“将军家若是有女眷,想必也和我一样的娇气吧。”姜曦禾揉了揉手腕,可一碰着,便痛得厉害,他到底吸一口气,不敢再碰。
本来男子是不想管的,可到底心中还是存了几分怜惜之气,将一瓶药摸出来,甩了过去:“你能说说,你是怎么认出的我的吧?”
姜曦禾将药涂在了手腕上,几乎没有一点犹豫。
“你不怕我下药?”
“我如今已是阶下之囚,将军应该不会再这些事情上做手脚吧。”姜曦禾涂完之后,又猫着身子将衣摆往上撩了撩。
“公主还未回答我的问题。”
“我见过将军。”姜曦禾淡淡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我既然是大楚的公主,又是大燕的太子妃,你觉得我如何没有你的画像了?”
男子听了,倏然失笑:“也是,我叫赫连。”
“我知道,大名鼎鼎的赫连将军。”姜曦禾道,“也是大晋太子的左膀右臂,没想到我们今儿竟然是在这种情况下见面,也算是我的荣幸吧。”
“画像与人,还是有些出入的,在这般昏暗的光线下,你能一眼认出来,实属不易。”
“若你只是一般的士兵,怎么可能有这个胆子,将匕首贴在我的脖子上。”姜曦禾叹气,“将军,你久居高位,想必觉得这事,只是很小的一件事吧。”
“的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