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过往

她曾对他说过多少次“对不起”?

可有哪一次,她是真的改过的呢?

冰月缓缓抬手,用力地抱住这个用尽所有力气拥抱着自己的男人。

她太害怕因为爱一个人而耗费尽所有的力气,以至于一直不肯付出什么。

可这一次,这一刻,她好像好好地爱这个男人,为了他,付出自己所有的一切!

“萧御,我以前说过,有些事情,我也解释不清楚,这句话是事实,我不曾骗你。”她缓缓开口,声音轻缓,一如往昔。

但萧御却从中听出了什么不同来。

对一个人用心的人似乎总有一项特异功能,可以轻易地分辨出对方的情绪变化、心态变化,以及其他所有的一切变化。

他没有开口,只是依旧静静地抱着她,紧紧地,似乎生怕她再次从他身边溜走。

“我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原因。不过,你比我聪明,我想,你一定能找到答案的。”说出这句话时,冰月长长地深吸一口气,似要将心底隐藏的所有秘密都一一说出来似的。

萧御心中一喜,却仍旧不动不言。

他在等着她说。

“你可还记得香香?”冰月缓缓开口,说出妹妹的名字。

萧御微微一愣,眼底划过一抹迷茫,摇摇头:“我见过这个人么?”

冰月无语地抽了抽嘴角,重新换了一种说法:“那个鲛人族的公主。”

萧御又是一愣,眸底划过一抹流光:“嗯。记得。”

春夜的寒风呼呼地吹着,吹得人心底直发凉。

院子里的人早已都冷得发起抖来,来来回回地在地上走来走去,仰起的脖子也已然发了酸。

从早上到现在,他们只能呆呆地等着主子的指示。

头顶的皎洁月色中,玉兔正拿着药杵捣药不停,吴刚仍拿着板斧看着月桂树。

冰月微微仰头,凝望着这一切,心中却是说不出地迷茫。

她突然转了话题:“萧御,你相信神魔的存在么?”

萧御凝了凝眉,下意识地抬头望天,抿着唇,并不言语。

信又如何,不信又如何?

神魔若要阻他,若要夺她,他照杀不误!

身边男人的气息突然变了,只片刻便多了些许地寒意。

冰月心中一颤,仰首看他,只见男人深邃的眸子如同此刻纤尘不染的夜空,眸底是深邃的冰寒,好似要与谁为敌,又好似是在做着战斗的准备。

冰月无奈,抬手握住他的大掌,却是直接塞到了嘴边,用力咬了下去。

“嘶!”萧御疼得倒抽一口冷气,却并没有挣扎,眸底反而渐渐地晕上一抹赤红的火焰来。

一个从不曾开过荤的男人,在面对自己心爱的人的时候,若是还能克制住,那他也就不是萧御了!

他微眯了眸子,危险地看向女子的眸中,眼底满是强烈地占有欲。

他的手臂突然用力,让她的身体更贴近自己,咬着牙道:“娘子为何咬为夫?”

冰月心头一颤,缩了缩脑袋,想要往后退:“那个……那个……我……我……”

糟了!她好像闯祸了!

怀中的小女人目光闪躲游弋,刻意地不与自己对视,朝着其他方向乱瞟一气,真是叫人又爱又恨!

“嗯?”微微上挑的尾音带着诱惑人的磁性。

冰月浑身一颤,只觉得头脑一阵发热。

该死的,这男人又在诱惑她了!

“萧御,你别仗着自己长得好看就一而再再而三地诱惑我!我告诉你,我要是不经诱惑,直接以天为盖以地为庐,就在这里办了你,我看你怎么见你的属下!”

被逼到了极致,冰月梗着脖子,毫不畏惧地回视着萧御。

她看上去气势汹汹,一脸倔强不服输。

可只有她自己和萧御知道,这份气势之下,她的心到底有多虚。

尤是记忆中的模样。

萧御不由得勾了勾唇,将她紧紧拥入怀中:“丫头,你能告诉我,如今的你,可还会再走?”

想起先前的事情,明明是同样的笑颜,可当这样的神情出现在那张脸的时候,他还是觉得很不舒服,就好像自己抱错了人,亲错了人似的。

如今,萧御竟有些庆幸,当初没有真的与张笑笑洞房了。

若是当初真的要了她,那如今,他怕是要后悔莫及了!

冰月微微垂下眼睑,漆黑地夜色下,她眸底的神色叫人看不分明。

她轻轻摇头,声音中带了些委屈和难过:“我不知道。”

萧御眉心一跳,心脏跟着一阵发紧。

不知道……

那是不是代表,下一次,她又会出现在另一个人的身上,顶着另一张脸站到他的面前?

分明是同一个人,可又不是同一个人……

这种感觉,真是差到了极点!

萧御的情绪有些低沉,眸底涌动的光泽像是永远都找不到根基的浮萍。

冰月扬起脸来,一个偌大的笑容绽放在她的容颜上。

她嘿嘿一笑,一下子扑进萧御的怀里,险些连带着萧御一起栽下屋顶去:“哈哈哈,傻瓜,我骗你的!”

萧御眸子一沉,心也不由得一痛,但随即却是满腔喜悦:“丫头,这个玩笑可不好笑!”

这种事情,当真是一点儿都不好笑的!

冰月有些无奈,两只柔软的胳膊紧紧地抱住萧御的身体,将自己整个人几乎都要嵌进他的怀里去似的:“萧御,只有一年的时间,下一年,我不知道我会去哪里。”

刚刚涌上来的喜悦再次烟消云散,萧御眸光沉冷,眯着眸子低头看她:“什么意思?”

冰月叹息一声,开始缓缓讲述起了关于自己的故事:“

如今的这具身体,是我本来的身体。我是鲛人族的大公主。可是,自我出生起,我的魂魄便有一丝流离在体外,四处飘散,导致我长期陷入昏迷之中。

而那缕魂魄便会寻找所有魂魄不全的人,进入他们的身体。

但这种情况,只能维持一年。

一旦一年的时间到了,那缕魂魄又不知会飘向何处。

二十年前,我姑姑,也就是凤夫人,帮我将灵魂固定,使得那缕魂魄固化人形,留在了一个遥远的时代。也因此,姑姑舍弃了鲛人的身份,来到了人族。

可时间一到,我又会回来。”

命运的齿轮在不停地旋转着,所有一切脱离轨道的,最终都会重新回到它本来的轨迹上来。

她进入了张笑笑的身体,一个与她在那个年代有着同样名姓的女人身上。

她掌控了她的思维,掌控了她的身体,以至于许多时候,她总会觉得身体里好似有两个人存在似的。

那日见到香香,恰好一年之期已至,她的魂魄被族人的气息吸引,回到了鲛人族聚居的地方,也是自她出生以来,第一次回到自己的身体中。

她用了一年的时间恢复、调养,了解关于鲛人族的一切,及至终于找到了化作人形,进入人族地盘的方法,她便迫不及待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以她自己最本来的样子。

可这一切,依旧只能维持一年。

“没有办法让你一直留下么?”听完冰月的话,萧御的情绪有些低落。

他与她之间,竟不止是时空的界限,还有种族的差异!

可那又如何呢?

最重要的是,她与他在一起的时间,只有一年。

而下一次相见,又是遥遥无期的。

“也许有吧?但我未找到。”冰月轻轻叹息一声。

即便是身体的这种情况,她也是几经辛苦才能知道的,更多的东西,没有人愿意告诉她。

她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为什么那些缺少灵魂的人类都能好好生活,偏她却是沉睡不醒?

难道只是因为她是鲛人么?

她并不觉得这是最主要的原因,可再要知道其他,于她而言,却已是难上加难了。

不管是身处何处,她始终找不到一丝存在感。

这个世界,好似并不需要她的存在的。

唯有在他身边,她才能感觉到归属感,好似自己真正是属于这里的。

鲛人族与人族有何不同呢?

唯一的不同不过是长相罢了。

阴谋算计,波谲云诡,鲛人族并不比人类差。

他们一直说人类的世界有多么复杂肮脏,可实际上呢?他们自己的世界又哪里单纯干净了?

当初姑母离开鲛人族的时候,她的好族人们又是怎么对待她的?

若非她被预言,将来定会改变鲛人族的现状,那些族人又哪里会容得她沉睡千年?

香香单纯,却不代表所有的鲛人都是单纯的。

冰月眸子微眯,眸底闪动着只有她自己才看得懂的冷厉。

两人一时沉默,没有人愿意率先开口,好似都在享受着难得地静谧时光,又好似此时此刻的他们,早已沉浸入自己的思绪之中。

“爹,你坐在上面做什么呢?”卿儿和宁律想尽了一切办法,终于在天黑的时候,趁着看守的宫人打盹的功夫偷偷溜了出来。

自早上听说了萧御居然看上了另一个女人开始,两个孩子就心急如焚,此时终于见到那个女人了,他们却并不打算给她什么好脸色,好似眼中只看得到萧御,而萧御身边的女子早已变成了可有可无的空气。

萧御微微蹙眉,从思绪中出来,垂首看向站在地上,此时正仰望着自己的两个孩子。

以这样从上往下看的姿势看起来,这两个孩子显得越发小了。

卿儿的脸比以前圆了很多,个头也长了许多,肉嘟嘟地小脸终于有了他这个年纪地孩子应有地呆萌和可爱。

冰月微微勾了勾唇角,拉着萧御不让他说话,也不许他动。

没有得到萧御的回答,两个孩子的眉心都皱得更紧了。

宁律眼珠子一转,乌黑的瞳仁中已然渗出些许雾蒙蒙的泪意来:“卿儿,我们走吧,爹爹不要娘亲,也不要我们了。”

说着,竟是真的就要拉着卿儿离开。

兄弟俩相处一年,早已对彼此十分了解。

一接收到宁律的眼神,卿儿便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也跟着一副凄凄惨惨的模样,好似受尽了委屈却不愿吐露的小媳妇一般,跟在宁律身后,一步一挪地走着:“哥哥,爹爹不要娘亲,不要我们了,呜呜,卿儿想娘亲了!我要娘亲!娘亲,你到底在哪里啊?!”

本不过是假装的,用来博取萧御同情的眼泪,可卿儿说到最后,两个孩子却都红了眼眶,眼泪扑簌簌地从他们被冻得通红的脸蛋上滑落下来。

屋顶的两人本还在欣赏两个孩子的机灵聪明,听见两个孩子悲戚的哭声,冰月再也忍不住,焦急地推开萧御,从屋顶上飞身而下:“卿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