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长情几度荼糜花事了

站在小巷子里面的人，不是沈轩，二十已经许久没有见过的秦舟，褪去了少年的张狂青涩，现在的秦舟倒是有一点沉稳的气度了，一身黑色的休闲装，穿上去也显出了尊贵。

“好歹也是朋友吧，我回来了不得来看看你么？本来以为你这些年能长进一点，没想到防范意识还是那么低，是真的没有考虑到会有危险，还是太过相信沈轩，哪怕是一个相似的人。”

秦舟看东西很毒，这就是为什么他原来那么吊儿郎当的性格和作风，却还是能接手那么庞大复杂的家业，他有着十分敏锐的观察力，但是这仅仅限于陌生人或者极其熟悉的人，很明显，我属于后者。

“我为什么会冒险过来，你真的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

秦舟当然是知道的，他还知道，顾良天病入膏肓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他这次回来，就是为了这个事情回来的。

我的确信任沈轩，哪怕只是一个相似的人，但是归根结底，能够让我这么不顾一切不经思考的，只有一个顾良天而已，我这样不顾一切的去寻找沈轩，这样轻易地相信一个可能有危险的借口，也仅仅是因为顾良天不能再等了，他没有等的时间了。

“和我说说吧，你这些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你和那个……顾良天对吧，到底发生了什么，那次机场的事情发生的时候，他明明还是意气风发的状态，为什么这不到三年的时间，他就变成了这样？”

为什么不到三年时间就变成了这样，我低眉苦涩一笑，还能是因为什么，因为我当年不明事理放弃了这一段爱情的真相，因为我们重逢之后我的一叶障目让他倍受折磨，因为这几年来我们的两厢折磨让他到了这样脆弱的地步，还能是因为什么，都是因为我，他都是为了我。

“和你三两句话解释不清楚，我不会再离开他了，再也不会了。”

除非黄泉白骨，就算是化骨成灰，终归我们也是要在一起的，哪怕是全世界都反对，我也要和他站在一起，顾良天为了我承担了太多，我没有办法在什么事情上还给他这些深情厚谊，唯一能做的，就是一直陪在他的身边。

其实找不找得到沈轩不重要，能不能治的好病也不重要，他好好的，我就陪着他一起好好的，他若是真的撑不住走了，我便与他一起走了不久结束了么？也没有什么好遗憾好纠结的，就这么简单而已。

“对了，你刚刚是在等什么人？我看你在那里做了很长时间了，放空状态，应该是在等人吧。”

“不是在等人，我是想去哪里找人，顾良天的病情很严重，医院里面的人都束手无策，唯一的希望，却是最不可能的人。”

找到沈轩已经是个很不容易的事情了，真要让他答应给顾良天治病，那估摸着就是一件不可能实现的事情，沈轩不是个大度的人，我一直都知道，他有着近乎偏执的性格，或许每个医生都会有这么一点，这种偏执放到感情上，足以摧毁任何理智。

“为什么一定是他？”

“除了他，没有人有一点点把握说可以治好顾良天，沈轩的医术和能力，毋庸置疑，可是如果这道心结解不开，那么这真的就是不可能的事情，他不会答应给顾良天医治的。”

沈轩的温文尔雅，从容不迫，只是一个外面包裹着的伪装，他的性子真的很倔强很偏执，如果真的是他认定的事情，如果他真的把顾良天当成了不可能原谅释怀的人，那么去不去找他，其实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因为没有必要，去了，也没有办法无力回旋。

“宋，其实我觉得……仅仅是我觉得，沈轩，或许是真的在等你去说开这一切，真的是在等你找到他之后，给他一个释怀这一切的理由，或许他真的想要回头，却没有人去拉他一把，他或许现在很难受，等着你去把他解救出来，他只是想要一个理由而已吧。”

我有些呆愣的看着秦舟，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从来没有，我从来不知道沈轩究竟在想着什么，我以为他是在逃避，却忘记了这一种可能，沈轩或许也在纠结，他在寻找一个可以回头的理由，但是他找不到，所以他才会把这个问题留给我，他把救赎的机会给了我，他想在真正无法回头之前，让我拉他一把，渡他上岸。

或许真的，是这么简单。

我找到沈轩的时候，他就在我们第一次出来的那个孤儿院里，深秋北风瑟瑟，我忽然觉得这个时候的沈轩真的很让人心疼，他就那么一个人长身玉立，在那样欢快的孩童的歌胜利，显得那样格格不入，让人想要把全世界的美好都放在他的面前。

“阿轩。”

相顾无言，我总算是知道是什么感觉了，原来相见争如不见，这句话是这样的感觉，在这深秋十月，相见相逢竟然比之离别的悲伤有过之而无不及，都回不去了，真的都已经回不去了。

我和顾良天，哪怕是心意相通，也回不到原来毫无嫌隙的时候，我和沈轩，就更回不到那些相依为命的岁月了，时光太过残忍无情，回不去的，终究是回不去了。

“你看，我们走了这么多年，一起经历了这么多，回来之后物是人非沧海桑田，可是这些孩子们却一点也没有变，笑得还是那么灿烂，为什么他们没有变，我们却再也回不到从前了呢？”

我缓缓的走到他的身边，身边的人还是一样的，语气也还是一样的，场景和声音都还是一样的，却怎么也不能和过去的东西过去的影像重合，那个时候都是无忧无虑的，他是顾良天最好的兄弟，我还是那个被宠的无法无天的小公主。

如今沧海桑田变换了这么多，人还是故人，心境，却再也不能和从前一样了。

“阿轩，你知道么？我一直都是相信你的，无条件的相信，我相信你说的每一句话，相信你做的每一件事情，我觉得纵然这个世界上再多的人欺骗我，最起码还有几个人一直站在我的身边，他们永远不会骗我，永远不会把我蒙在鼓里，阿轩，我真的没想到，骗我最深的，会是你。”

说这句话，三分真心七分假意，我的确是怨过沈轩竟然骗我骗得那么深，可是今时今日也就已经释怀了，抓着过往不松手，就会永远沉浸在过往的伤痛之中，逃不出丢不掉，沈轩纵然骗我那么多，纵然是他设计的我和顾良天折磨了那么多年，可是，在我最痛苦最无助的时候，是他将我拉进充满阳光的地方。

如果没有沈轩，我走不出那些黑暗的岁月，我会迷失在其中，再也找不到走出来的路，找不到回家的路。

“子归，你知道我是从什么时候喜欢你的么？就是从顾良天和我说，你对他的介绍开始，你说你叫宋子归，之子于归，就是那么一句话，我就知道我走不出来了，做医生的，都或多或少有一点偏执，我对你，就真的已经偏执的无法回头。”

我一直都知道沈轩喜欢我，从我们一起出国，一起离开这个曾经让我心碎的地方，从他把我从那个万劫不复的时候拯救出来，我就知道，这个看上去没有多少感情的人，早就已经对我情根深种，就好像我对顾良天一样，我爱他爱到深入骨髓，沈轩爱我，爱到无可救药。

就是这样的，我们在追求另一个人的时候，你不知道你会伤害多少人，可是这是没有办法的事，你总要为一个人背叛过全世界，丢掉所有的尊严轰轰烈烈的爱一场，我只是觉得有一点点心疼，我爱上顾良天，却伤害了这样优秀的沈轩。

“阿轩，那你知道，我最开始对顾良天动心是什么时候么？是在很小很小的时候，他对我说他的名字，他说他叫顾良天，良辰美景奈何天，那个时候，我就希望我会是他的如花美眷，阿轩，我们并不是错过了一个相爱的机会，而是错过了一个最初的相见。”

因为顾良天先入为主了，因为那个少年在那么小的时候，就可以牺牲所有的东西，只是为了保护一个我，因为顾良天，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能把我宠成一个公主，一个睡在二十床鸭绒被上还觉得不舒服的金枝玉叶。

没有人能代替得了顾良天，我怨他，恼他，气他，却从来没有想过去恨他，因为根本恨不起来，爱情已经多到满溢，哪里还有多余的空间去装下一点点恨意？

“子归，你知道我为什么等你来这里么？我只是想亲口听你说出来，说出你这么多年的爱情，说出你心底的那个人到底有没有改变，我想听你自己告诉我，你对我，对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心思。”

秦舟说的没错，沈轩就是在等我，等我给他一个这么多年以来，足以释怀的理由，他不是拿得起放不下的人，他需要一句话，结束他这么多年以来的爱情，结束这些年来的设计，结束我们之间不可能的牵绊。

“阿轩，你可以，去就他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