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两银子到底是多是少?可不简单的就等于现代的三万块!”

严世贵站在一片宽阔的平地,十几间破烂的屋子面前,面对着他买下来的“厂”,欲哭无泪。

“神坑啊!”没想到,他要开始做的棉纺工厂,竟是这么千疮百孔的一个烂摊子,“我第一桶金能从这挣?”

我们的男主就是这样一个充满书生气质的大资本家。很多年后他能和万历皇帝称兄道弟,和大改革家张居正抵足而眠,和药圣李时珍讨论中医好还是西医好,并且商量在明朝开办第一所医科大学……

现在的他却像一个种地的老农般看着眼前的一片地,那是他的“工厂”,他恨不得拿把锄头把眼前一片破房刨了,这也太破旧了!贫民窟啊!

来之前,问严喜了概况说工人约有几十个,都是妇人,穷人,他忍了,为的是钱。

他的计划先生存,还清高利贷,然后参加科举,科举考其实很难,但他有搜索外挂难度大大降低了,这样的话明年能中秀才,那再三年后再考个举人,连他庶子身份都可以改善。

“什么,我已经捐了个生员的名分可以直接考举人啊?”严世贵突然记起来,他对自己的当官事业也太不上心了。

但他不愿意当官,性格如此。可是庶子地位卑微,必须先翻身不可,考科举,似乎是唯一出路。

而考个举人需要的银子能让普通人破产,而严世贵虽说是富人严家的庶子但并没钱。普遍贫困。

幸好天无绝人之路,还剩个厂,所以,在严喜带领下,严世贵满带要赚钱的希望来了,到这儿一看傻了。

一片荒芜。怪不得他一张嘴说百两银子买了作坊,那女人柳亦绮顿时不哭不闹了,这片产业十两银子肯定买不下来,但严世贵的百两,人都觉得花多了!他才知算错了,不能把现代纸币和古代的银子那么简单怼一起!

“这柳亦绮也真是不通人情,老子救了她,最后连个谢都没说,还要还她银子……这小娘皮,除了长得好看,有点像初恋还有什么好处?”严世贵不免怨从心生。

“少爷这就是咱花银子买来的一切。”

严喜最后一句随口的话刺痛了严世贵:“没听说化腐朽为神奇?进就进!”

“咳咳咳!”

“怎么这么多棉絮啊!”

“呼……”

严世贵没心理准备,大步往里一进被呛着了,出来再透风,再适应一下进去……

大喘气的时候抬眼远望了一下,这片房宅位于海河西岸,一片开阔地上。

左拥海河,右抱津门。

风水看起来倒是不错,但问题是民房太破,东西很少,就一些空屋里的工人和绵花,几架很破的工具……

严世贵来特地还带了三五个仆人就怕这儿东西太多,结果一穷二白!

“这就我花百两银子买了的厂……怎么这么空啊?几百年后同样的地方是有多么繁荣美丽啊!”

严世贵愣了脑海里像弹幕爆发般,一片混乱的白。

纺织本来在古代完全是女人干的事儿,但严世贵把纺织厂定位到了“工业革命、拯救大明未来的希望”的层次上,反正已背了纨绔的坏名声又义无反顾的捂了鼻子,进了这片房里。

几间屋里都是棉絮纷飞。

借着昏暗的光线定睛一看,几个三十四十岁的妇道人家,穿着破衣,在干活,每个人,一身都是白花花的……棉花棉絮!

“踏踏!踏踏!踏踏!”

弹棉花的声音,枯燥,乏味,但严世贵注意到了,看她们都是手工操作,效率低下。

那边,有几个人围着一个特别大的笸箩,用肉手,在里面择棉花——真正的“手工”工厂,这还弄什么厂啊?回家坐炕头弄好不好?

“不对啊!”他叫了起来,“这作坊的机器,原本不是这样的吧?”

严世贵想起来他山区的爹妈,就曾处理过自种的棉花,记得有一整套的从棉花到棉线的过程,那也比这强啊!

另外至关重要的,是他昨晚几乎彻夜未眠,用了“搜索功能”大量搜索办这种棉纺手工小作坊的门道。

他已搜明白了:到1568年,明朝就算是松江用的工艺也就元代黄道婆传下来的那一套!

棉纺就是擀、弹、纺、织、印、染几个过程,二百年了,后面的织、印、染可能有进步,但前面的工序基本没变,查到天亮了,他心里已经有点数了,这才信心十足的过来。

捎带着,什么珍妮机,新纺车,流程线,他都明白个差不多了,他甚至研究透了蒸气机、发电机的基本原理,结果面前一堆破***想的差了多少个档次……哪有还用手剥棉花籽这么原始的?这不是原始社会吗?

“少爷好!”一群妇人纺线织布的,倒是都停下来了,给他问好。

看来,他这严三少的“壮举”迅速在当地传开了,严世贵也不怀疑妇人之间信息传播的速度。

“嗯哼……”严世贵元气还在恢复。

“少爷您看,这就是织机,这是纺车,”严喜还卖弄的给讲解,“小的曾经到过一次松江,可以保证这个织机还有纺车都是那里最先进的!”

“是吗?你是不是觉得本少爷我也没见过读书少好欺负?”严世贵大吼着,他真是生气了,“这个单锭纺线车,松江能用这么落后的纺车?人们还玩石器的时候就有这工具好吗?不是有三锭纺车吗?”

“什、什么三锭纺车?”严喜有点傻,“纺车不都是圆圆的车轮样的吗?”

“东家说的三锭纺车,确实是松江最常见的,”突然一个年过四十的妇人,过来行礼道,“看来这位……少爷您确实是见多识广,您好啊?”

“东家?”严世贵心中一跳,这“东家”叫得好,看主动答话的妇人,四十岁穿着很得体不像是普通女工,“你是……”

“妾身周氏,是城西江南绸缎庄的内当家,这片宅业本是小人一家的产业,但绸缎庄经营不善实在维系不下去了,这才出兑给了柳家,但您既然出了更大价钱,那这是工厂人名单……”

严世贵皱眉:“什么?这么破烂的地方,我还让那柳家人倒了一手?”

“少爷您可别这么说柳家人,”那妇人不高兴了,“若非他们不断出资资助我们,我们家早被你们……反正我过意不去也还不清人家的钱,于是就干脆把这产业转给了他家,倒是您不讲理的要……”

“是啊……”严世贵想起来了,原来还真有这回事,这位周氏倒是直人快语是个值得交的人,便拱手对妇人道:

“那这样的话,请恕在下先前时的冒犯,这样吧,纺织方面的事情,我一个大男人亦不敢说太懂,我只是出资,还请您来继续做经理嗯……掌柜!”

“咦?您不赶我走?”那妇人一愣,之前是憋着一肚子气,产业被人买走不甘心,严世贵纨绔子弟的恶名,她是想吵上一架的,没想这少爷很有种会做生意的范儿。

严世贵很能进入节奏且坦诚伸手道:“周掌柜祝我们合作愉快!”

“这……”周氏下了决心,突然道,“少爷既然这样,您先要恕妾身有事瞒着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