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鬼做到可以在被审问的时候,一次让十殿阎王在场旁听,红衣暗暗自嘲的笑了笑,想想,她还是挺能耐?
手被紧紧的握在楚琰手心,抬头看他一眼,八百年的等待,每一刻都煎熬,与他在一起这短短数月,每天都过的好快。
楚琰要去旁听的位置坐下时,放开的手被她抓住,他停了一下,转身将她拢入怀中。
“别怕。”
嗯……
她抬头,始终看着他,抬手摸他的脸,“如果我要走,你要看着我走,好不好?”
楚琰眉眼温柔,在她耳畔低哄,“你不会走。”
北阴神想说什么,但没开口,就让他们在说最后半个时辰的话。
半个时辰后……
十殿阎王到齐,宰相府的两位证人也被带到,最后到的是冥河老祖。
老祖到的时候,在北阴神殿外看到个身影,走过去一看,“你小子来这里做什么?来了怎么不进去?”
是修神,他来了,但没想进去,“本神怕有些不识好歹的东西要我夫人的命,我来看看,进去就算了,一屋子仇人,看的本神不舒服。”
“你夫人?红衣丫头吗?你做梦!”
老祖一脸傲娇,不是谁都能让他当岳父的,现在他就想死磕卞城王。
修神嗤笑一声,其实来这里是想看看郁红衣,或许是最后一面呢?今天他一早就为她算了一卦,卦象大凶。
就像那天他为琴女算的那一挂……
……
都到齐了,楚琰还牵着红衣的手,众目睽睽的,他低头亲了她的手心一下,红衣小脸一怔,跟着一抖,他才笑着放开她,坐回他的位置上。
北阴神眉宇间写着川字,觉得不忍直视,那样一双血腥的手,也能亲的下去?
红衣脚下辗转,环顾四周,这殿中,气氛冷冰冰的,颜色沉甸甸的,她要从这样的地方离开,真的挺遗憾。
北阴神不悦的出声,“郁红衣,你是这世间鬼魂的罪大恶极者,见了诸神,为何不跪?”
红衣看了一眼北阴神,他不坏,也不是故意针对她,只是在他眼里,她就是个该死的东西罢了,因为他要为他说的那些无辜亡魂讨回公道。
可就是这么个不坏的神,造就了她现在的一切……
轻轻垂眸,凄然喃喃,“我罪大恶极?罪大恶极……罪大恶极就该死吗?”
“这是自然!”
北阴神回答时,横眉怒目,似乎恨不得她死在顷刻。
红衣始终不跪,跪天跪地不跪欠了她的鬼神,最后一次,死也要站着死。
“那你们的奠神罪大恶极为何就不该死?嗯?”
“郁红衣,你休要放肆!”北阴神拍椅子,一脸威严。
“我不过杀了一个侵犯我的鬼神,凭什么他侵犯我不是罪大恶极,我自保误杀他就是罪大恶极?”
立刻,红衣就从安静变得咬牙切齿,眼里是恨,声音变得怨怒两重,回荡在这神殿中。
一时间安静的可怕……
鬼差面面相觑,卞城王的发妻被奠神侵犯?
冥河老祖捏紧十指,神目如炬,盛怒漫天,其余阎王若有所思,唯有北阴神睁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红衣,“你说奠神他……侵犯你?”
语气似乎是怀疑红衣说谎,看了一眼卞城王,他只是深深的将郁红衣盯着,一瞬间,北阴的神脸色更沉。
红衣忽然笑不停,遍体鳞伤不可怕,可怕的数百年后想申冤,自揭伤疤,竟然还有人怀疑你说了慌。
“北阴神,你想知道的更清楚,才会信,对吧?好,我告诉你,全部都告诉你。”她眼里涌出来的是让她害怕藏在心里不敢触碰的回忆。
“本神审问过奠神,他的说词与你完全不一致,本神自然不能轻易相信,你说,说了后本神会定夺。”
红衣冷嗤一声,好笑的看北阴神,“不用你定夺,我有证人,等我说了,你就只是个误判我的鬼神,陪命你陪不了,赔礼道歉行吗?”
“放肆,来呀,把她……。”
“北阴神,她如果冒犯你,你或许可以大度点。”
楚琰出声,打断了气的恨不得掐死红衣的北阴神,他在这里,谁也别碰她一根头发。
“你……。”
北阴神皱眉,“卞城王为你求情,本神不与你计较,你说。”
求情?
红衣偏头看房梁,细细的回忆一番,“八百年前我死后,无人为我立冢,我无处可去,总被别的孤魂野鬼欺负,就只能整日整日的躲在阴暗的废墟里,我想我是枉死,最起码可以等鬼差来带我去枉死城,可日复一日等了数月,鬼差没有来,却等来了一个鬼神。”
说到这里,她看向北阴神的眼睛,“这个鬼神也就是你们的奠神。他很厉害,打发了所有的孤魂野鬼,没有鬼魂欺负我了,那一刻我觉得冥界的神明可真好,连我这么个小鬼都能出手相助,我很感谢他,我很感谢他,然后他说带我去冥界,他说带我去冥界……。”
说着,她就不能自控,手抖了起来,清澈的眼泪滚落眼眶,她视线空洞片刻,激动的又看北阴神,忽然笑了起来。
笑的很用力,漂亮的眼里是讽刺,眼泪不停。
北阴神沉着视线,死死盯着她,心里在想,莫非她真的有冤情?
五官王没耐心了,皱眉,“那后来呢?”
红衣依旧看着北阴神不转眼,咽了咽徘徊在喉间的阴气,“后来……后来我以为我得救了啊,我以为鬼神都如北阴神这般正直不阿呀。”
第一次有小鬼出言犀利,讽刺北阴神。
红衣无畏,只是更恨,红唇似血,“可是接着,我就被带去了一个不知名的地方,四周的符阵困住了我,紧接着你们的奠神跟我说,如果我做他的宠妾,他就为我筑鬼神之身,免堕轮回,免受生老病死的疾苦,我不依从,你们的奠神就把我摁在床榻上,撕开我的衣服,我求他放过我,我大哭,挣扎,他却把我定住,我不能动了,我不能动了……。”
说着她就陷入了回忆的恐惧,一直重复‘我不能动了’全身抖如筛糠。
没有谁再追问,那些鬼差也都盯着她,看着这个被那些凡人传的十恶不赦的红衣厉鬼,身子单薄,小脸苍白如纸,眼里尽是恐慌,可怜至此。
楚琰从安静垂眸到缓缓抬头,他看着红衣,袖中十指一根根收紧……
这些话,就像是有谁拿着弯刀,剜掉了他的心,很痛,痛的他哑口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