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幻影,四百年前的事物都像真的,再度出现在了他们眼前。

画面中的红衣精气神很好,眼里带了善笑,似对这悲惨遭遇还抱了希望的。

可她却一脚踩进了死阵,楚琰十指收紧,身子微微前倾,似想冲上去,可惜……

这些是幻影,他不能为她做任何事情,只能继续看着。

看到一群道士出来时,才知道她口中恨咒的妖道,其实是一群仙道。

当看到红衣被偷袭打倒,进而被道士们的拂尘抽打的遍体鳞伤时,楚琰的呼吸已经止了。

晦涩堵满喉间,吐不出,咽不下。

在看到她被吊在天罗地网上,被桃木簪扎入透骨那一刹,楚琰清清楚楚的看到她痛大喊全身抽搐,他眼里涌上血丝,十指收紧。

可这还不止。

接着出现在他眼前的是针线穿过红衣骨肉,克魂符将她盖住,桃木剑刺进她的腹部……

她的惨叫声就在耳畔,她就血淋淋的躺在她面前,他慌忙伸手……

手穿过了一个道士的头部,又才反应过来这是幻影。

他忽然想到那天她说,他们对她以多欺少,她经常哭。

寥寥几个字,听听只是难受心疼,此时此刻就在他眼前重现,滋味别样。

手慢慢垂下……

白寒笙就站在一旁,看到阎君这样,不着痕迹的摇头。

说实话,很残忍,对郁红衣残忍,对阎君亦然。

跟在阎君身旁数百万年,他却是第一次知道原来,位高权重的阎君也有大悲。

……

楚琰红着眼,眸色阴鸷,齿关紧咬,他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回头看红衣,她坐在了庙门前,低头在看自己的伤,触碰到伤口时,疼的一抖,然后皱着眉,像个无措的孩子。

转头,脚步沉重,一步步走进死阵,揭开了克魂符,将地上那一块皱了的皮捡起来,皮上面还有线,线上吊着符。

他将线扯断,小心翼翼的拿着几块皮走向红衣。

在她面前蹲下身,将皮捧到她面前,沉痛的视线落在她的小脸上,流连不止,“红衣……。”

他轻轻唤她名字。

红衣看到自己的皮被拿回来时,赶紧接过,想用自己的血滴在皮上。

但被楚琰抓住了皓腕,抬头看他,“怎么了?”

“我来……好不好?”

本来是很确定的说他来,可担心她不高兴,所以问了好不好。

红衣认真的想了想,眼里是担心,“你不觉的难看吗?你看我身上什么都有,好脏。”

她拿着皮的手还有泥,脸上还有血,破破烂烂的一身装束。

楚琰薄唇轻抿,摇头,长指挽了她耳鬓的青丝,然后拿出锦帕为她擦拭脸上血迹,然后擦她手上的泥,指缝里面的泥只能带她回去慢慢打理了。

带着她血和泥土的锦帕被放回了他怀里,红衣眸光一顿,暗了下去。

“我这个样子是不是好可怕,像个怪物,对不对?”

楚琰刚从她手里又将皮拿过来,一怔,摇头,“怪物没有红衣好看。”

“你骗我,他们看着我这样,全都跑了。”

她偷偷的用镜子仔仔细细看过自己一次,可怕极了。

“他们配不上我的红衣,自然只能有多远滚多远。”

楚琰那语气,嫌弃极了那些没事就绕着红衣打转的男子,特别是她上次说的狐王。

红衣抿唇,没有说话了。

楚琰抬眼仔仔细细的看她,“红衣,你脚上的缚魂锁是两百年前的东西,不是四百年前那些道士弄的,给你套上缚魂锁的是谁?”

红衣眼里又是一阵恐惧,神色不安的看别处,“是……是我自己。”

“胡说!你自己为什么要套自己?你哪来的缚魂锁?”

楚琰皱眉,又气又痛,那是冥界鬼神才有的东西,她又怎么可能打得开锁链

红衣轻轻点头,“是真的,不过我怎么可能是自愿的?”

还有谁胁迫她?

楚琰揽着她的身子,靠近她,额头抵着她的,她全身都是冰冷的血腥气。

抚摸她的脸颊,轻轻的,“告诉我,红衣,告诉我怎么回事。”

红衣推开了他,往后坐了些,“是一个带着金色面具的鬼神逼我的,他说让我自己套上缚魂锁,就放过我让我多活些时间,如果我不套上,以后我变的越来越强大,他会控制不住我,就只能马上杀了我,当时我打不过他,就只能依言而行了,不是什么大事。”

她竟然说,不是什么大事。

楚琰拿着她皮的手又在抖了,费力的吞咽,看着她不眨眼。

强大如他,此刻竟难受的像个丢了心爱之物的疯子,执着的想要找回来,而疯子的疯狂被他咽在了心里。

“哎呀!我想起来了!”

突然,一向镇静的白寒笙一个咋呼,红衣和楚琰同时看去。

他跑上前来,“阎君,那十几个仙道属下知道在何处。”

楚琰寒眸一眯,“何处?”

红衣也咬牙,看着白寒笙,屏住呼吸等他下文。

“就在阎君你……。”说到这里,白寒笙忽然停了一下,咳一声,“就是四百年前那天,属下在秦广王殿看见的。”

楚琰不说话,拿出另一方锦帕将红衣的那几块皮包好后,抱着红衣往冥界方向走。

“红衣,我们回冥界养伤,皮会修复好的,等你伤好了,那十几个道士就会出现在你面前,任由你处置,好不好?”

一边走,一边问好不好。

“冥界四处都是我的克星,今日我可以答应,可一到忌日,我会控制不住。”

红衣其实也怕的,她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处境,即便楚琰看到自己这幅鬼样子的反应没有嫌弃厌恶,那也不代表她一定控制得住邪气。

“我会想办法,别怕。”

楚琰坚持,其实心弦紧绷,就怕她忽然挣扎不愿跟他走了。

……

红衣被带走后,破庙前出现了一个带着金色面具的鬼神。

他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摊手,仰天大笑。

只有虚妄神那个蠢货才会想着吞噬掉郁红衣,他却不知道郁红衣是一个上好的饵料。

养着她,把她弄的越惨越可怜,卞城王就会掏心掏肺的疼,为她办事。

相信再过不久,她就能把卞城王的命攥在手中。

与人为善的冥河老祖有什么好做的?他要做就要做掌着百万兵权,一方主宰的王爷。

一道金光散开,庙前又安静了。

……

两个时辰后……

第六殿,王殿寝宫中的浴池前,楚琰和红衣并排坐在边上。

红衣瞥了一眼冒着热气的浴池,捏着破损的衣襟不肯松手。

一旁的楚琰,手里还端着盛放刀剪药物的玉盘,看红衣这样,心疼又想笑。

“红衣,去除这些符咒会有些疼,你忍忍。”

这些符咒的线在她骨头里,抽出来会疼是一定免不了的。

可红衣心思已经不在这里了,有些方的看楚琰,“你……你你等下不许不许给我宽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