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院的前三天,我和顾谦修从帝国大厦游玩到古根汉博物馆。
站在纽市最高的楼上,俯瞰着这座繁华而深沉的城市。
好像那样,就能够让我们将所有的烦恼全部抛却。
可是即便这样,当第二天的太阳缓缓升起,我们的梦也被一点点的击碎。
到医院见到赛文教授时,他已经拿到了顾谦修的脑CT。
或许是外国人都比较乐观,在这种时候还会跟我们开玩笑说,也许能相信一下上帝。
顾谦修听到这话的时候在笑,我却怎么都没有那个心情。
正式入院之后,手术安排是在两天后。
这两天,原本是顾嫂子打算雇佣一个人过来帮忙的,但是最后却是她一个人飞了过来。
看见她的那一刻,我就忍不住哭了出来。
把她给吓得连忙问我:“小静,怎么了吗?为什么哭?难道是谦修的结果不好?”
“不是……大嫂,我只是有点害怕,本来这几天已经陪着顾谦修到处玩了玩,稍微放松了一点,可是一进到医院这个地方,我就忍不住害怕……”
“我知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小静,嫂子在这里,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大嫂都会陪着你的。”
“嗯……谢谢你大嫂。”
我以为自己真的有那么大的勇气可以直面顾谦修进入手术室,可结果呢?
我还是想的太简单了,我没有那个勇气,甚至比顾谦修自己还要害怕。
这样的感觉让我夜不能寐。
好像一睡着,睁开眼醒来的时候就再也看不到他了一样。
顾嫂子的到来就好像让我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哪怕真的会发生什么事情,我也不用一个人面对了。
“好了,别哭了,快带我去看看谦修吧。”
顾嫂子安抚着我,我擦了擦眼泪,调整了一下状态,才带着她进了医院,到了顾谦修住着的病房。
“大嫂,你怎么过来了?”
对于顾大嫂的到来,顾谦修无疑也是十分惊讶的,连忙让她坐下说话。
顾嫂子问他:“你感觉状态怎么样?你大哥他们都放心不下你,所以就让我过来了,我想,有我在这边,或许也更能帮得上忙些,所以才决定不请人了。”
顾大嫂已经是将近五十岁的人了。
两鬓微微发白,但她对我们的态度,却一如既往地如同一个母亲。
“教授有说什么吗?”
“他说状态不错,手术的问题不会很大。”
“那就好。”
顾嫂子看了看我,又对顾谦修说:“那要不你现在这里休息着,我让小静带我去你们住的地方把东西放一下?”
“好。”
顾谦修笑了笑,说:“如果方便的话,我还想喝点嫂子煮的汤。”
顾嫂子连连点头应好,之后便和我一起回了租住的酒店公寓。
“你们找的这个地方还算不错,什么都有,这个炉灶也用过了吧?”
路上的时候,和顾嫂子去了一趟超市,顺便买了一些做饭的食材。
到公寓之后,她就马不停蹄地走进了厨房,点火准备煲汤。
“嗯,一些没有的我们也都补充过了,你需要什么,直接跟我说就好。”
“谦修现在能吃什么?”
“什么都可以吧,但明天就不行了。”
“行了,那你就帮忙做你拿手的那些。”
“好。”
因她的话,我就想起来自己第一次给顾谦修做饭吃的时候,做的那些菜。
也不算特别,可就是我这辈子最难忘的两顿饭之一。
“小静啊……有件事情,我得跟你说一下。”
“什么事情?”
顾嫂子正在摘菜,忽然语气就变得有些严肃起来。
我疑惑地转头看着她,温声询问。
“是关于方姨的。”
“方姨?”
自从顾妈妈死了之后,她虽然还在那边住着,照顾顾谦容,但我却没真正地见她几次面。
对于当年她的行为,我也觉得很疑惑,却从来没有去追问过。
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她会在顾谦修面前说出那样的话,引导顾谦修认为顾妈妈的死跟我脱不了干系。
“方姨说,是她自己误解了。当年妈还在的时候,就无意中说了顾谦容的事情,说是找人调查过,你和顾谦容认识并且在一起过的事实。”
“我和顾谦容认识在一起?”
我又气又好笑,看着顾大嫂说:“您觉得可能吗?当年可是连妈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宝贝儿子被藏到哪里去了。我怎么去认识一个和顾谦修长得一模一样的陌生男人?”
“所以方姨才说是她听错了……她说那些话确实是有别的目的。她觉得你心思深沉,来顾家肯定是有所图谋的,以后指不定还要闹得顾家兄弟不睦。所以才想出了那样下作的方法去伤害离间你和谦修的感情。不过她说她很快就后悔了,所以这些年才不敢出现在你的面前,拉不下这张老脸道歉。”
“最近两年她的身体也不太好,我来之前,谦容就把她送去疗养院了,我去看她的时候,她才把这件事情告诉我,然后让我来转告你,说向你道歉。”
“几年都过去了,这几年我也一度怀疑顾谦修是因为这件事情才跟我渐渐冷淡的。要不是忙着顾孩子,我恐怕坚持不了这么久……”
我无奈地笑了笑,低声说道:“可现在发现却不是,是顾谦修自己要瞒着我有其他的隐情……”
那样的事情,早就在和顾谦修和好的时候释怀了。
“你能这么想就表示你已经不在意这件事情了,这样很好小静。方姨其实也不容易,在顾家一辈子,早年的命不好,嫁了人生了儿子,丈夫出意外没了,儿子也得癌症死了。辛辛苦苦了一辈子,到头来送走了咱爸,又送走了咱妈……”
顾嫂子感叹着:“爸妈在世的时候,也是她在劳心劳力地照顾着谦行和谦修,知道谦修生病的消息,她自己也突然就倒下了。知道我要来M国,还吵着说要过来照顾谦修的。但是被我拒绝了。我让她好好养病,养好了身体,谦修就能回国去探望她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不管手术结果如何,我一定会带着谦修回国内的。”
“唉……好了,别说了,怎么说着说着又说到了这么伤感的话题呢?我们还是来说点别的吧。对了,你家两个小家伙,小日子还是过得不错的,虽然最近没看见你们夫妻也都总是念叨着,也哭闹过,但一有东西玩的时候,他们就什么都忘得一干二净了,比当初的子箫还要好带,还有笙笙啊,不是去参加了个全国绘画大赛吗?争气,给你们拿了个三等奖回来。那天晚上你大哥看着那奖杯,感觉比当年顾子明得奖的时候还要高兴。”
我一边做饭,一边听着顾嫂子讲家里头的事情,也渐渐不去想那些令我忧虑难受的事情了。
“不过还有一件事我觉得还是必须跟你说一下……就是笙笙,好像偷偷交小男朋友了。我们去接她的时候,她不知道呢。出来就跟一个小男生高兴地抱在了一起,当时把你大哥气得,我差点没拦得住他。不过好在两人也没过分亲密的举动,因为笙笙看到了在那边等她的我们。”
“小男生?是谁?”
被她这么一提,我就有点好奇了。
“叫什么南城的吧。挺帅的一个小伙子,气质也不错,一看就知道家庭背景也殷实的孩子,有礼貌,也懂分寸。你大哥本来是怒气冲冲上去的,结果见了人之后,什么脾气都没有了。回来的车上,问笙笙,都快把人家祖宗十八代给挖出来了,后来发现他家跟咱们家公司竟然还有合作!”
“这么巧?”
“可不是嘛!你大哥看这小伙子是越看越满意,都恨不得越过你和谦修同意两个小家伙交往了。”
我想了一想顾大哥的脾气,或许还真是有这样的可能。
“我之后呢,找笙笙谈过,我告诉她,谈恋爱是可以,但什么东西都要把握一个分寸,超过这个界限就叫做越界,越界可不是个好行为。你才笙笙怎么回答我的?”
顾嫂子忽然话锋一转,神秘兮兮地笑了起来。
我追问她怎么回答的。
她笑着说:“在你和谦修同意之前,她什么都不会做的。”
“这个意思,不就是说她也喜欢那个小男生咯?”
“可不是嘛……不过笙笙一直都这么乖巧,你们也不需要太担心什么。”
“是啊……她一直都让我们很省心。”
“好了,你再把这些弄一弄,我们就装进饭盒里带去给谦修吃吧。”
“好。嫂子,你坐飞机也累了很久了,不然先吃点东西在家里睡睡吧,我把东西送过去就好了。”
顾嫂子摆了摆手,说:“没事,飞机上我睡着了,所以现在还是有点精神的,我们一起去医院吃,吃完再一起回来。”
拗不过她,只能听她的,就这么办了。
“这么丰盛?”
刚把饭菜打开,顾谦修的脸上就挂起了笑意,说:“看来我还是挺有口福的,家里的两个大厨在一起给我做饭。”
“以后也会有的,等你好了,天天来嫂子家,嫂子做给你吃都没问题。”
顾谦修笑着摇了摇头,说:“不行,我怕大哥会吃醋。”
“你这臭小子。”
顾大嫂笑骂着,给顾谦修倒了一碗汤,我也给他装了一碗饭。
看着他吃,我和顾嫂子几乎默契的感觉自己并不那么饿了一样。
“你们不吃吗?”
“吃吃吃……我们也吃。”
顾嫂子说着,把小碗塞到了我的怀里,示意我去装汤喝。
这是我们在医院吃的第一顿饭,看着顾谦修脸上的笑意,我觉得,或许并不像想象的那么糟糕。
第二天晚上,我陪着顾谦修,跟孩子们开了个视频,我坐在一旁削着苹果,听到几个孩子和他说话时的笑声,好像自己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只是他们说到爸爸要早点好起来的话时,却又让我忍不住哽咽了起来。
“好,爸爸会加油好起来的,到时候回家再一起带你们去玩。”
“爸爸好棒!”
“爸爸加油!”
“爸爸我爱你!”
一句句欢乐的声音从视频那头传来,连自己的情绪都被感染了。
“看起来状态很不错的样子,明天就要动手术了,紧张吗?”
赛文教授下班前推开了病房房门,看见与孩子们视频对话的顾谦修,他脸上带着笑意,用英文向我们视频里的孩子们问好着。
顾谦修回道:“还算不错。”
赛文教授扫了我一眼,低声在顾谦修耳边悄悄地说了一句什么话,我没听见,但我却发现两人的目光都盯着我看。
顾谦修回道:“谢谢赛文教授的关心,她也没事,只是我动手术,她有点担心而已。”
听到这话,我就明白过来了,刚才赛文教授在他耳边说着关于我的事情。
自己的丈夫马上就要进行这么大的手术,我不紧张才奇怪吧?
越是临近手术时间,我就越发期望时间过得慢一点,让我有更多的时间能够跟顾谦修在一起,贪婪地享受着他才能给予我的温柔。
“要相信我,也要相信上帝。”
这是赛文教授离开之前拍着我的肩膀说的两句话。
他很幽默,话语像是有力量一样,渐渐驱散我心底的恐惧和害怕。
那天晚上,我没有回酒店公寓。
任性地挤在了顾谦修的床上,紧紧地抱着他,贪婪地汲取着他的体温,我问他:“谦修,别丢下我一个人。我希望明天手术过后,我还能够像现在这样被你抱在怀里,听见你的呼吸声,你的心跳。”
“教授不是说了吗?他有成功的把握,再说了,这个肿瘤良性的……”
“我不相信他的话,我只相信你。”
我埋首在他的怀里,眼泪不知不觉就湿了他的衣服,可是我却依旧控制不住自己,低声说:“我只相信你的承诺,你说会好起来,那就一定会好起来……谦修,我不想我们这辈子只有一个十年。你说我贪心也好,自私也罢,我只想和你度过一个又一个十年,直到我们白发苍苍,再也走不动为止。”
顾谦修轻轻地吻住了我的额头,低声轻语道:“好。你想要,我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