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商务?没有啊,我大学是中文系的,学的都是诗词歌赋,骈体对仗啥的,嘿嘿,大叔,你喜欢古诗么?我给你背一首啊?”
话音未落,肖宇的手不受控制的一抖,整辆车终于划出一道斜线,朝着崖壁冲过去。
“啊,大叔,小心啊!”
韩萱萱的身子猛地一斜,随之惊呼出声。
好在肖宇回神得快,动作也足够迅疾,硬生生将斜飞出去的车,拉回到了正常的轨道。
“呼,大叔,你是怎么开的车啊,吓死人了。”
肖宇暗暗擦着额头的冷汗,韩萱萱惊魂未定的声音,就从背后飘了过来。
他无语的抽动了一下嘴角,随手就将手刹死死拉紧。
正要回头,副驾驶上的韩啸虎,也随之车辆的停止,转醒过来。
“到地方了,嗯,还挺快的,天都还没黑呢。”
睡得迷迷糊糊的韩啸虎,揉着惺忪的睡眼,嘟囔了一声,推门就想下车。
车门刚一打开,肖宇一把拎住他后襟,就给他拽了回来。
屁股在座位上重重一摔,韩啸虎登时清醒过来。
“混蛋小子,都到地儿了我下车,你拽我干嘛,有病啊?”
看着他不分青红皂白,就暗骂的样子,肖宇又好气又好笑的说道。
“夯货,谁告诉你到地儿了?你好好看看,这荒山野岭的,你下去干嘛去,逮野兔子么?”
“啊?”
闻言,韩啸虎左右顾盼了一下,才发现吉普车正停在一块高大的岩壁之下,周围荒凉一片,渺无人烟。
“诶,还真没到啊。”
他默念一句,感觉有些尴尬,但他也不愿在肖宇面前落了下风,再抬起头来,一双牛眼瞪得滚圆。
“那没到地儿你停着干嘛?你又不是狼狗,逮得着野兔子嘛?”
“你丫的,我这不是……”
面对着韩啸虎反唇相讥的质问,肖宇也一瞪眼,刚想反驳,一时间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你这夯货,恐怕小爷我给你解释,说你家小妹坑我,你丫的反应会更大吧?”
在这个宠妹狂魔面前,肖宇完全就是有苦难言,只能无奈的摆了摆手。
“哎呀,算了,我懒得跟你解释,你这夯货还是睡你的大头觉吧,老子要继续赶路了,否则天黑之前都到不了!”
说着,肖宇拉起手刹,重新发动起吉普。
“人家知道的,知道咱们是去谈判签合同的,不知道的,说不定会觉得咱们是去蹭吃蹭喝的呢。”
“切,你可别瞧不起人家,这青山绿水,丛林茂密的,肯定有不少野味儿,那滋味,和帝都的大饭店比起来,是种别样的享受。”
韩啸虎说话的时候,也不知是想起了什么美食的味道,嘴巴不由自主的蠕动,隐约还能听到吞咽唾液的声音。
“我去,这俩人还真是亲兄妹,连吃货的本质,都是一模一样,真是可以。”
肖宇苦笑着摇了摇头,吉普已重新驶上了盘山公路,随意的应和着韩啸虎。
“嗯嗯,行我知道了,有机会一定让你尝尝这山里的野味儿哈,你快再好好睡会吧,耽误了我赶路,可就没饭吃了。”
没想到这美食攻势,对于软硬不吃的韩啸虎的效果,竟然出奇的好。
他闻言,轻轻的舔了一下嘴唇,讪讪的笑容里,竟多出了一抹谄媚的意味。
“这可是你说的哈,你要是敢骗我,我跟你没完!”
“好好好,不骗你,那大哥,你现在能闭嘴睡觉了么?”
“哼,算你识相!”
韩啸虎志得意满的努了努嘴,便靠在椅背上双手环胸再次陷入了酣睡,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
肖宇用眼睛的余光,瞥着他脸上的表情,也是会心一笑。
“这夯货,有时候还真和那丫头似的,像个孩子一样。”
他的手在方向盘上轻轻的敲击着,看着天边渐渐昏暗下去的太阳,又享受起此刻难得的静谧。
可当他脸上的笑容,还没有消退收敛,韩萱萱幽幽的声音,又落在他耳边。
“喂,大叔,你还想不想听我背古诗啦,我背得可好了呢!”
话音未落,肖宇就感觉他的头发一根根炸竖起来,硬着头皮开口讨饶。
“小祖宗,你就高抬贵手饶了我吧,别再拿我开涮了好不好?”
“我没有啊……”
韩萱萱声音轻柔,那迷茫无辜的眼睛,被镜子倒映在他眼里。
那种无法逃脱的绝望,竟让肖宇有种想落荒而逃的冲动。
“啊,啊!”
他放声高喊着,吉普车也在盘山公路上高速的飞驰起来。
那惊心动魄的速度,让韩萱萱抓紧了扶手,面色泛白的沉默下去。
在他释放的高呼声里,韩啸虎也睁开眼,迷茫不解的盯着肖宇。
心想这孙子又在发什么疯呢?
——
一套华丽精致的洋裙,被用繁复的手法折叠起来,折叠它们的,是一双纤细雪白的手。
熹微的阳光洒落在那双手上,泛起莹莹的光泽,那美丽恬静的画面,就算用尽所有美好的词汇,都难以形容。
安然站在一旁,默默的看着她将叠好的洋裙,一件件的收在行李箱中。
那大大的箱子里,衣服,首饰,杂物,琳琅满目,却都堆叠得整整齐齐。
她将箱子盖好,才缓缓的起身,用手拢了拢散落的发,淡笑着说道。
“好了,都收拾好了。”
阳光照在宋倾姿的侧脸上,在那金黄色的光晕里,她脸颊上的纤细绒毛,都清晰可辨。
可安然看着那张倾城的容颜,眼中却只凝结着不解和幽怨。
“倾姿姐,你真的想好了,要离开帝都么?你确定这样做,以后不会后悔?”
那简短的两句话,其实已在安然心中憋了很久,真正的说出口,也需要很大的勇气。
若不是箭在弦上,安然肯定还能用更多更好的方式表达,甚至是潜移默化的改变宋倾姿的想法。
但人算不如天算,时间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闻言,宋倾姿嘴角微扬,踩碎一地的阳光,向她走来。
“安然,我已经想好了,失去了骋风,让我没有了立身之根,但也为我斩断了那始终桎梏着我的东西。”
“其实,我也说不清我现在是喜还是悲,该忧还是笑,但我知道,我继续留在这里,已经不再有意义,或许放下一切,出去走走,我才能找回真正的自己,才能看清我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吧?”
宋倾姿的声音很温柔,如同一泓山泉流过无人的山涧,兀自的孤独,欢喜,无牵无挂。
她笑着,轻柔的梳拢着安然的长发,柔声的叮咛。
“安然,你是个聪明的丫头。我相信你不止在商业上是个天才,也该对生活的各个方面,都有足够的掌控力。”
“现在你有机会也有能力了,也可以全力去追逐你真正想要的东西了,加油,我相信,你会幸福的。”
宋倾姿语重心长的说到最后,言语间停顿的时间越来越长。
安然能感觉到她情绪的翻涌,也知道她指的,是肖宇。
“倾姿姐……”
安然目光流转,反手用力的握住宋倾姿的手。
可话音一出口,就被宋倾姿微笑着打断了。
“什么都不用说,也什么都不用想,你若是真觉得对我有所亏欠,就帮我做好这最后一件事,到时候,就换成我该感谢你了。”
“不,倾姿姐,你对我的恩情,安然铭记于心。这件事情,就算是你不叮嘱,我也会全力以赴的,所以我们不能就此两清。”
安然表面看起来柔弱,骨子里却是很有主见和想法的。
看着那双眼睛里闪烁的坚定,宋倾姿淡淡一笑。
“是啊,他的事,不用我多说,你也会上心的,这样也挺好的。好了,事情都交代完了,我也该走了。”
说着,宋倾姿一转身,就拉起了她的行李箱。
那将要翩然离去的姿态,让安然猛的一慌。
她知道倾姿姐误会了她的意思,也知道她平静的话语下,隐藏的是浓得化不开的悲伤。
而那些悲伤的缘由,也全是因为那个男人。
安然下意识的张开双臂,挡在她面前,可面对着宋倾姿淡淡的质问,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安然,你想阻拦我?”
“或者,你觉得我还应该留在帝都,为了那不切实际的期待,把仅剩的自尊全部抛下?”
宋倾姿淡淡的声音,却凌厉的刺痛着安然的心。
心底藏着小心思的安然,根本不敢直视宋倾姿的眼睛。
当她低下头的时候,手臂也自然的垂落下来。
宋倾姿微微一笑,看不出她心中的想法,那纤细白皙的手,在安然肩膀上勉励的拍了拍。
“安然,去做你想做的事,成为你想成为的人吧。不用顾虑那么多,因为有些事情,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她平静的语气,就像是在说一个和她无关的故事。
但安然听着,却默默的攥紧了拳头。
她赶忙回过头去:“倾姿姐,那你能告诉我,你要去哪么?”
听到她焦急的声音,宋倾姿哒哒的脚步声,微微一顿。
她似乎也是第一次思考这个问题,沉默了片刻后,才轻描淡写的开口。
“这个问题重要么,我既然决定离开,那便吾心安处即吾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