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对不知道已经多少年没有见面的母女，相见的场景，说不感人，那是骗人的。

虽说有时候看着别人幸福而是一件十分幸福的事情，但是姜云绾在为琉璃和女皇感到开心的同时，也感觉到了深深的惆怅，就想着，自己跟自己的孩子相见的场景，到底应该是什么样子的？那个孩子，有没有长高，是不是会在心中埋怨自己这个不称职的母亲呢？

想着想着，姜云绾的脸上，也不由自主的流露出了一些悲伤的神情。

“姐姐，你干嘛一副想要哭出来的样子啊？”琉璃一扭头见到的就是姜云绾垂着眼睑，神情暗淡的样子。

姜云绾听见琉璃的声音，马上抬起头来，看着琉璃扑闪的大眼睛，抹了一把脸，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道：“没什么，我只是看见你们母女相见，我想起自己的儿子了。”

琉璃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眼中是难以置信的神情。大大的鱼脑袋上下摇晃两下，看起来好像是在打量着姜云绾，随后她鼓着自己的身子问道：“姐姐，看不出来啊，你这么年轻，居然还有儿子啦？”

姜云绾揉了揉自己的额角，不知道自己是应该感慨自己长得年轻比较好，还是感慨现在的人……不，鱼，真是没有眼力见比较好。

“琉璃，这一位是？”就在此时，女皇开口询问道。

事实上，一开始，这位女皇从脑子清醒开始，就意识到了姜云绾的存在。虽然看起来刚刚她的注意力好像都在琉璃的身上，但是身为强者的警惕，让她一直都没有忽略这样一个大活人。

“母皇，她是姜云绾，就是她下海来的时候，意外遇到我，然后又帮助我来找你的！”琉璃摆尾来到女皇的身边，欢快的给女皇介绍道。

姜云绾冲着鲛人族女皇做了一揖，道：“初次见面，女皇，请多多指教。”

女皇一双琉璃一样绚丽的眸子瞧着姜云绾，并没有什么表情，“你是人类？”

姜云绾的眼眸猛地抬起，视线正落进女皇的琉璃眸子之中，忽而，姜云绾的心头一震——那双眼睛，实在是太过奇特！好像……好像……那双眼睛之中，蕴藏着一个独立的空间一样！

而女皇见到姜云绾一直都盯着她的眼睛看，微微皱起了眉头，眼睛十分具有威胁性的眯了眯，“麻烦请回答我的问题。”

察觉到女皇语气之中的警惕，琉璃的眼中露出尴尬和焦急的神色来，立刻开口道：“母皇，你不要……”

“大人说话，小孩子家家的不要插嘴！”女皇毫不客气的打断了琉璃还没有说完的话。

这时候，她的神情与刚刚面对琉璃之时的慈爱截然不同。虽然她的脸色因为受伤还十分的苍白，但是眉宇之间的威严，却丝毫不因此受到任何损伤。

这是身居高位之人，长年累月，积累下来的气质，不管身处何种境地，都自有一番气势，绝对不会低下自己高傲的头颅。姜云绾很理解，毕竟，这是尊严的问题。就算被打成丧家之犬，只能够满世界的逃窜，也绝对不能够认输。

但是，女皇是这样的人，不代表姜云绾就是一个软骨头。

姜云绾的神情丝毫没有因为女皇接近逼问的语气而改变分毫，嘴角反而勾起了一个十分明显的弧度，“女皇，刚刚是我救了你，难道，这就是你们鲛人族，对待自己恩人的态度么？”

女皇没有想到姜云绾会反驳自己，瞳孔一瞬间有所放大，但是片刻就恢复了正常。只见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这才收起了之前的诘问，心平气和的对姜云绾道：“是你救了我，我很感激你。但是你是不是人类这个问题，对我来说，十分的重要。不过若是我刚刚的语气让你感觉到不舒服，我现在向你道歉。”

说着，女皇一只手按上自己的心口，冲着姜云绾微微颔首——虽然那个颔首的弧度，简直能够用微不可查这个成语来形容。

想想人家到底是一族之长，是个女皇，终归是有点小脾气小骄傲的，能够做到这一步，看起来好像已经十分难得了，姜云绾也就懒得咬着这个问题不放，道：“女皇倒是言重了。我很大方的告诉你，我是人类。”

女皇深深吸了一口气，看着姜云绾的神情有些复杂，“据我所知，人类想要将双腿变成这般与我鲛人族无二的鱼尾，所需要付出的代价并不小。”

姜云绾想想自己喝下梅林婆婆堪称“黑暗料理”的那一碗药水之后，所承受的痛苦，咂吧了一下嘴巴，神情颇为唏嘘。

而一边的琉璃却忍不住道：“是挺痛苦的，龟爷爷都不让我进去看，说是小孩子看了会做噩梦的！”

闻言，女皇将目光放到了琉璃的身上，“你们还去见了老龟？那药水，是梅林婆婆配置的吧？”

琉璃鼓着腮帮子，惊讶的看着女皇，“母皇，原来你知道那个长相可怕的老婆婆啊！”

女皇叹了一口气，无奈一笑，道：“是啊，我以前小的时候见过她。她不仅仅能够配制出将人腿变成鱼尾的药水，还能够让我们叫人的鱼尾，变成人腿。”

摇了摇头，女皇道：“陈年旧事，不说了。所以，阁下承受了那么大的痛苦，来到我们鲛人族，到底是为了什么？”

女皇转变了话题，但是姜云绾没有错过她眼中一闪而过的一抹忧伤。只是既然女皇不想提起，好像也没有必要去戳人家的伤疤，姜云绾垂下眼睑，复又抬起。她看着女皇那一双奇异的琉璃色双眼，一字一顿缓缓的道：“我想要的，是北水珠。”

听到这个已经知道的答案的时候，琉璃还是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觉得自己的小心脏跳得飞快。北水珠是他们鲛人族的镇族之宝，到底有多珍贵——听说除了每一代的族长，其余人连见一见北水珠的资格都没有。而那些闻风而来的家伙，也都被鲛人族倾举族之力击退，在传说之中，曾经有着数百年的时间，渤海海域的海水，被入侵者和鲛人的鲜血染成红色。

而姜云绾这样直白的在女皇的面前说出想要他们镇族之宝的意思——琉璃十分担心，这俩人会就此翻脸。甚至觉得，如果自己的母皇没有受伤的话，兴许他们还会直接干上一架。

事实上，不仅仅是琉璃如此觉得，姜云绾也这样认为，她甚至已经在心中打好了长篇腹稿，决定若是一会儿女皇发难，自己就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再不然先假意应承，等到解决了鲛人族的困境，然后硬抢就是。

不过，事情似乎总是和预期的反着来。

出乎琉璃和姜云绾的是，女皇的脸上根本就没有出现任何跟“愤怒、震惊、阴沉”这一类词语有关的情绪，反而……反而松了一口气？哦没错，真的是松了一口气。

琉璃眨巴着大眼睛，看着自己的母亲，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错觉。

姜云绾的眼角微微抽搐——因为她觉得，女皇这一口气，松的十分的……别有深意啊！非要形容一下这一口气给姜云绾的感觉，简单粗暴的翻译一下就是“妈的终于来了一个背锅的人，老娘我终于能够解脱了！”

这种诡异的感觉到底是怎么会是……

姜云绾觉得，要不是自己在水里，自己的额头，应该已经沁出了一滴冷汗才对。

“女皇对我的这个要求，似乎一点都不感觉到意外和愤怒？”姜云绾试探着询问道。

女皇抬眸看着姜云绾，笑了一声，道：“这个答案，我老早就想到了。我们鲛人族之中，最珍贵的，除了女皇临死前的泪水所幻化出来的珍珠，就只剩下北水珠了。你既然帮助了琉璃来见我，而且我也没有从你的身上感觉到任何的杀气，我想，你应该不是为了珍珠而来。那么你到底想要什么，不就很清楚了吗？”

话说那个女皇临死之前的泪水所幻化而成的珍珠珍不珍贵，姜云绾是真不知道，不过就算知道，也没有那个想法去夺取。不过女皇这样说，姜云绾也就点点头算是认了。

“既然如此，那么女皇你怎么看？”姜云绾问完之后忽然揶揄一下，“那青楼的老婆子和海逸知道我这个要求之后，都是目瞪口呆的，就连女皇你的一半淡定都没有。”

女皇的眉毛微微一挑，刻意忽略了姜云绾话语之中试探的意思，“他们两个人啊，过得还好么？”

“看起来还不错的样子。只不过，一直想着要如何营救您出去。”姜云绾道。

女皇点了点头，刚刚想要开口，忽然眼神猛地一凝。

而与此同时，姜云绾也转过了头，看着洞外。

“不是说今日有贵客来访吗？来的还真快啊！”姜云绾轻轻舔了舔嘴唇，目光锋利如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