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盗比例百分之三十, 不超过比例将显示防盗章,不便之处请谅解 话音一落,底下顿时跟炸了锅似地。
厚赏有何用, 性命最是要紧。
稀稀拉拉好几个人都出了列,贾赦看也不看,又对众人道:“可还有要走的,我一并放了契。”
听得此话,又有几个走了出来。一个个都低着头, 抬手遮了脸, 生怕被人鄙薄。世情如此,背主之仆,天下再无容身之处, 即便如此却也比丢了性命强。
老铁头与贾赦对视了一眼。一个手势, 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背主逃命的奴仆无了声息。
逼宫之事无论是哪位皇子做下的, 重臣之家首当其冲,若是让这些奴仆走了,到时候逼问出什么,只怕贾府更加危险。府里的人数早就用名册点了, 仆下的子嗣全都关在了银库密室。防的就是趁火打劫临时反水。
贾赦闭上眼挥挥手,亲兵训练有素的把几个人拖了出去。见此情形先前还暗自后悔的奴才,这会才觉的庆幸, 真真劫后余生。
还未等众人心定, 脚步声由远而近, 来了……
府里防卫有老铁头,并不需要贾赦半吊子指挥,老铁头本打算让他乔装打扮藏起来,他也拒绝了。他也不能退,亲兵还好说,家中壮丁若知道他逃了,只怕都要跑。现下还不知道大皇子分了多少兵力围攻贾府,一旦他逃了,靠着几十个亲兵,整个荣国府上下几百口只怕性命堪忧。
好说歹说,贾赦退了一步,移步到荣禧堂。
黑黢黢的夜,零星的火光一点一点,直至京城亮如白昼。
他知道,这只是开始……
和平年代生人,从未体会过乱世下的悲歌,那些鲜活的生命,还未尝尽人间百味,就倒在了皇权争斗之下。有些人甚至不知道为何而死,就已经赤条条的走了。
兵刃相接,厮杀声,惨叫声不绝于耳,贾赦抹了把脸,他不能坐以待毙:“来人,上笔墨。”
省去之乎者也,略去文采,通篇不过几十字,易先生却知道,这就是檄文,“主子是想……不可啊,一旦激怒大皇子……”
这个时代读书人的命比想象中要更加矜贵。
贾赦点点头,“把东西送出去,现下虽才开春,京城举子士子也不是没有,抄的多了都散出去。找个机灵的想办法让这些人聚到皇宫大门去,大皇子不敢将读书人杀绝。”
“属下马上着人去办。”
不等易先生回话,从阴影处窜出一位相貌寻常的年轻人应声而去。
贾赦的目的是拖延时间,也希望大皇子集中兵力往皇宫去。城里住了太多重臣,武将家还好,文官府邸只怕要遭殃了。一旦那些士子到了,大皇子就顾不上旁的,这时贾府就可以联络其余几家集中兵力,把人堵在皇宫。既然贾源收到风声,当今不可能一点防备都没有,因此,拖的越久越安全。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贾赦等的心焦,却不能与任何人言说。直到皇宫附近烟花放了好几茬,天蒙蒙亮,外院的声音越来越少。
下人来报,退兵了。
贾赦的肩才松了一点,深吸了口气道:“吩咐下去都别追了。”
兵是退了,贾府却死了不少人,半个前院烧了大半,一地残骸。
贾赦叠声吩咐,该救治的救治。余下的也不能松了,分班修整,以防卷土重来。
贾母并贾政二人早就让贾赦吩咐人藏好,他是府里正经的主子,年岁虽小,又有老铁头一众支持,下人再是不敢小瞧,后续安排倒也顺利。
府里能做主的现在也不过贾赦和老铁头两人。
大家都熬了一夜,他做主让其余等人都去小歇,自己和老铁头却还不能放松。
二人只裹了棉被,窝在荣禧堂的椅子上闭目养神。
歇了不到片刻,仆下递了一封信进来,说是人在门口候着。
贾赦立马接了信,拆开看完才道:“请人进来。”
来人不过弱冠年纪,面色还好,只是衣冠不大整洁,一到堂下就先行了大礼:“拜见大公子。”
“不必多礼。”贾赦说着,让人带着少年下去等着,又唤了几位幕僚过来。
勋贵世家各有印信,贾赦收到的这封信底下不止有牛家的印信,还有和牛小胖和他之间隐秘的暗号,因此也不疑虑。信里牛家已联络其余几家,打算逼近皇宫。读书人气节再高,也就一条命,抗不了多久,怕只怕其余几家想的不止这层。
兵败如山倒,大皇子这一退,让不少人看到了机会。能活下来的,又有几个是傻子,只怕这会都想扑上去咬上几口平叛的肉。这肉可不好咬,万一再来个黄雀在后,可还有余力自救。
贾赦摇摇头,不再去想这些,把信递给老铁头,再传给几位幕僚。
“主子打算如何。”
几人面面相觑,事关贾府存亡,事情已经不是他们能做主的了。
说白了幕僚能做的不过提供意见,真正的能做主的还是贾赦,一时间他有些犹豫。
贾赦还在犹豫如何行事,贾母穿着仆妇的衣服气冲冲的走到大堂,伸手就打了他一巴掌。
这一声巴掌,把众人都吓着了。
“我只知你忤逆不孝,竟不知你如此狠毒,竟把我和你嫡亲的弟弟关在地窖。可怜他受了寒,现在还生死不知。着人去请卢大夫,竟是等了这会还不来,你是想要他的命啊。”贾母说着欲要再抬起手,这次她没有得逞。
这都什么时候了,贾赦揉揉额头,沉着脸道:“快去前头请卢大夫过来,再派个机灵的去街上请个儿科圣手,勿要耽搁,要快。”
贾母犹自不满意,贾赦无心与她争辩,对着赶来的仆妇道:“太太一时受惊得了热症,还不快带回房好生伺候着。”
您说什么就是什么吧,两名仆妇是见过那背主的下场,干脆利落的把贾母连拖带拽带走。
贾母也不是个傻的,见众人看她的眼神不对,顺着台阶闭了嘴。
贾赦手法干脆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惊呆了一干幕僚。
老铁头咳了一声,众人才回过神来商讨,除了留在府中的人手,还有见不得光十来位隐在暗处,剩下的贾赦全部带走。
既然要做,自然不能落于人后,却也不能出头。一行人修整了一番,贾赦带头,一路过去所及之处满目疮痍。他不再去看,望着皇宫方向挥动鞭子,马一吃痛速度越发快了起来。
快马狂奔,不过一刻就到了午门。
此时午门挤满了人,武将文人分列左右。
几家老亲故交见贾赦来快步上前,贾赦翻身下马道:“何须如此,快快起来,赦受不得。”
“受得受得,若不是消息传递及时,只怕这命都没了。”柳侯爷连连摆手。
“快别如此,现下最紧要的是宫里如何了。”
贾赦眼珠一转,转移了话题。
从情形来看,领头的竟是柳家,只是不知这柳家背后站了谁。
三皇子终究胜了一筹,越过年长他几个月的二皇子入主东宫。太子大典一过,二皇子封为谦亲王,一个谦字压的二皇子梦碎,再无回旋余地。
有输自然有赢,当今的身体每况愈下,二皇子一派越发坐不住了,自立太子以后,贾赦瞧着府里的礼单越发厚重,就知道贾家这次站队成功了。
入秋的第一场雨刚过,天未凉,反而越加闷热。立太子之后想走贾家路子的人络绎不绝,就连贾赦也免不了一场应酬。
午后,儒学先生布完课业,贾赦扇了扇风,瞧着外头乌云聚顶,心里莫名烦躁。
“该教的为师都教了,往后还得看你自。”
吕攸既得意学生天资聪颖,又失落自己再无学识可授,比起书香世家的底蕴,他还是差了些。
“先生,此话何解。”
贾赦一愣,先前听贾代善帮吕先生的儿子谋了个官职,却未曾说起辞馆之事,听着意思,竟是要走。
吕攸轻叹,“承蒙贾府恩德,本不应该辞馆,只是为师并不如那世家,科举授业已教无可教,如若再待在贾府,只怕误了你。”在学生面前承认自己的不足他也是鼓起了很大勇气,却奈何他也不过进士出身,还是个半道的官。
贾家的继承人学的可不止科举知识,他有自知之明,又何必贪恋贾府庇护误人子弟。
贾赦同吕先生相处时间最长,老头子为人通达豁朗,他学到的可不仅仅是知识,还有比书上更宝贵的东西。如今人要走,他也不愿看着敬重的先生在贾府孤身一人,早早回家享天伦之乐,也是学生的应有之义。
天下无不散宴席。
贾赦如何也说不出挽留的话,只起身行了大礼,“恩师每日言传身教之辛劳,弟子必不堕恩师之名。”
“快别这般。”
吕攸快快扶起贾赦,抬袖擦拭眼角,“我教了许多学生,唯你一人天赋奇高,也唯你一人赤诚坦荡。”说着他又是一叹,正了正面色又道:“为师今日再教你最后一课,你需一生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