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来拉住她,“还是让我陪着你吧,万一她不是好人呢。”

兰儿让她放心的笑道:“你睡吧,没事的,我已猜到她想与我聊什么了。”

穿上外衫,兰儿理了理散乱的长发,起身走到暗室开关处,扭动了暗室内摆着的一个寻常花瓶,暗室的门便开了。

她走了出去,顺手关上了暗室的门,看着婉钰,问道:“逃出宫后你过得可好?”

婉钰看着她,带着一丝笑容,“在这种地方过得能有多好,借一步叙叙。”

说完婉钰朝一堆酒桶遮挡的角落走去,兰儿跟了过去,看来她和婉钰之间没什么可寒暄的。

婉钰一直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不如听婉钰直接说重点,兰儿没再开口说话了。

“李沐到底是怎么死的?”婉钰背对着她,声音有些颤抖的问道。

兰儿明白其实婉钰心里是有李沐的,说道:“从宫楼上跳下自尽而亡。”

“葬在何处?”

“皇陵外的一处土堆。”

“有墓碑吗?”

“没有,无主荒坟......”

“当今皇上可真够狠的!”婉钰突然转身,眼中满是仇恨的逼视她道,“李灏竟如此对待手足,那毕竟是一代帝王,人都死了,为何不能厚葬!”

兰儿面无表情的低头道:“你想知道的,我都说了。我该回去歇息了。”

“原来李灏才是你真心所爱之人,那李泽他岂不是......岂不是一直都是自作多情。”婉钰掩嘴笑了起来,“牺牲了我也是枉费了心机。”

兰儿看向她平静的道:“你现在心中所爱不也是李沐吗?虽然短暂,也让你明白了一个真正爱着你的男子会如何待你,彼此相爱是件多好的事。”

婉钰停住笑,“你说得倒是好听,那李灏不顾一切的将后位都给了你,怎么还是废了你,将你赶出了皇宫!我恨你们,是你们彻底的毁了我,让我沦落至此,总有一天会让你、李灏,还有李泽付出代价的!”

“我真的该回去了。”兰儿说着,不再理她走回暗室。

这里好像每个人心中都充满了恨,有要恨的人,要恨的事,可她又要去恨谁?

她在这里从没有招过谁,惹过谁,只是不小心爱上了不该爱的那个人,便再也没有安生过。

她应该去恨老天爷开得这个玩笑,还是要去恨他,让她心会时常疼痛的李灏。

去恨比去爱还累,不如放过自己,无人再待你好,至少要自己待自己好吧。

“小姐,刚才那个钰娘找你说什么了?你没事吧。”喜来看她若有所思的回到暗室,担心的问。

兰儿突然觉得心里轻松了些,笑道:“没说什么,她不过想知道一个早已死去的人埋在了哪里?”

喜来好奇的问:“是她的亲人?”

“爱人。”兰儿完全能明白婉钰心中的爱与痛。

年少时陆婉钰看不上李沐,一心只想嫁给那个白衣胜雪的白马王子,忽略了谁才是真心爱她的人。

当她如愿以偿嫁给李泽,成为太子妃后她才发现那不过是她一个人的梦。

李泽的无情让她彻底的从自己的美梦中醒来,不得不在李沐身下承欢。

李沐对她爱恨交织,是她带给了李沐少年时的羞辱,是她让李沐变得阴暗自卑,也让李沐要向所有人证明他才是最优秀的皇子。

但她毕竟还是李沐心里的挚爱,他恨她、虐她,在生死关头终是护住了她,把她看得比自己的生命要重。

正是旁观者清,兰儿做御前宫女时把这些都看在眼里,只怕连陆婉钰也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时候心里已有了李沐。

大概失去了才知道什么是最好的,其实陆婉钰7;150838099433546心中的悔应该是多于恨吧。

第二日一大清早,陆婉钰身穿素服,头戴白花,带着张妈,悄悄地出了迎春楼。

她们租了辆马车,直奔京城外的皇陵。

转过一座小山,已能隐隐看到那威严肃穆的皇陵。

马车夫不敢再往前赶车,停住马车道:“夫人,前面就是皇陵禁区了。老夫只能在这里等着你们。”

婉钰和张妈只好下车,步行往前走。

车夫有些担心她们回不来,在身后喊道:“千万不可进入皇陵,里面有重兵把守,擅入者死!”

张妈跟着婉钰,有些不安的道:“夫人,您不是说陛下的墓没有墓碑吗?那如何能确定哪个土堆是陛下的墓?”

“放心,我不会带你进入皇陵的。”婉钰一边走一边仔细看着路上的小土堆,“当今皇上没将他埋入皇陵。”

皇陵外的土地本就广大荒芜,她们两人走着走着都快有些迷失了方向,就算是白天还是让人感到冷风瑟瑟,阴冷无比。

婉钰终于停在了一个土堆边,直直的跪下。

张妈不明的问:“夫人可确定?”

“你看土堆上那半截明黄的腰带,我认得这腰带是我亲手绣的。只怕是葬他之人知道他毕竟曾是个帝王,将这明黄腰带放在土堆上与其他荒坟以示区别。”婉钰垂泪道。

张妈小心的上前,拨开半截腰带上的尘土,拿到手中,转身递给婉钰。

婉钰不由失声痛哭,张妈也已跪在地上扣头道:“陛下,奴婢不负所托,将娘娘带出了宫,平安产下皇子,如今母子平安,请您放心。”

婉钰哭得累了,靠在那土堆上,轻声道:“李沐,今生你让我享受了滔天的富贵;你也让我知道了一个被夫君疼爱的女子是有多么的幸福。我欠你的这辈子都会还给你,再苦再累,我也会让思暮长大成人,让他夺回本该属于他父皇的一切。”

没有人知道逃出宫的这些日子她是怎么熬过来的!

逃出皇宫后,她不敢回陆府,不得不听从常福的安排隐身迎春楼。

她和张尚宫是慌乱中逃出宫的,身上也没带太多值钱的东西,在迎春楼不过月余就花光了银钱。

迎春楼两位管事的老鸨要逼她迎客,她誓死不从,张尚宫又一再哀求,不得不说出她已有身孕的秘密。

迎春楼的老鸨大概将此事告知了迎春楼背后更大的主子,她们才放过了她,让她和张尚宫住在迎春楼肮脏的杂役房中,做些洗碗洗衣的体力活,算是有口饭吃,不至于饿死冻死。

后来辛苦的生下了孩子,她只带到了足月就被常福的人抱给了一个老鸨抚养,同在迎春楼却不让她随便亲近孩子。

与常福接触多了,她才知常福的真正身份,还有这迎春楼的秘密。

迎春楼幕后的操纵者原来是一帮梁国的反贼,他们之所以让她生下这孩子,不过是因为这孩子有周朝皇室血统,将来对他们复国也许会有用处。

也因为这孩子,婉钰受制于常福,生下孩子后为了生活,也不得不在这迎春楼迎客。

不过她一直是卖艺不卖身,好在她弹得一手好琴,单凭这也为迎春楼挣了不少银子。

可那帮梁国的反贼大多数是指着这迎春楼赚到的银钱谋划大事,所以是竭尽所能的压榨迎春楼里的姑娘,婉钰平日里看着只觉心寒,说不定哪天她也会名节不保。

毕竟他们那帮人想利用的是她的孩子,而她越往后走对他们的利用价值也越小,将来只怕是境况堪忧。

可最近兰儿的出现,让她有了个冒险的想法,她要利用兰儿去面见皇上,为她的思暮争取能名正言顺的皇族子孙的身份。

她不能让思暮从小在迎春楼这样的环境里长大,他身上流着皇族的血,本是帝王之后,他应该受到良好的教育,在锦衣玉食的宫廷中长大!

“夫人,陛下在酒泉之下应该已心安了,我们该回去了。”张妈用力扶起她。

她站起来,将那半截腰带又浅浅的埋入土堆之中,想着下次来时便好找了。

她们朝回走着,婉钰心意已定,对张妈说道:“我要见当今皇上。”

张妈妈立时大惊,“夫人,万万不可!这无异于自投罗网,当今皇上是不会放过你和陛下的孩子的!”

“可在迎春楼我们照样受制于人,朝不保夕!那帮人也不会在意暮儿的性命,若需要利用时绝不会留情。”婉钰想说服张妈道,“你想想当今皇上挚爱的皇后如今就在迎春楼躲着,只要我们以她为交换条件,说不定还是有希望的!”

张妈想了想,终于点头道:“我在宫中还有个生死相交的好姐妹,看能不能联络上她,让她给皇上传个信。”

婉钰抓着张妈的手,感激不尽的道,“有劳了。”

李灏身着黑衣站在皇陵外空旷的野地里,前面是个小土堆,侍卫们远远的跟在十丈之外。

就在昨日他发现御书房里的桌案上压着一封密信,上面写着,“若想知道兰昭仪的下落,于明日独自在皇陵外的土堆旁一见。”

他不知这封密信上写得是真是假,不过他还是来了,哪怕有一丝兰儿下落的线索他也不会放过。

不过在大周的皇宫中竟然藏着密道,竟然在他的眼皮底下有人能来去自如的递送密信,他心里早是怒火中烧。

看来这皇宫中的人该好好整治一番了,他要着手查清宫中每个宫人的出身来历,可疑的一个也不能再放过!

等了半个时辰,终于有个女子远远的向他走来,他以为会是兰儿。

可走近了才看清那女子的面容,并不是兰儿,他不由有些失望,看着倒有几分面熟,但已想不起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