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章 午宴(各施本领-下)(1/1)

重新武装军队的紧迫性,已经成为法国政府上下的共识,而其中首先必须要做到的,就是重新建立起民众对法兰西军队的信心,并且振作因战败而跌落至谷地的士气。

法国政府在这方面做得相当漂亮,贝当和他的内阁成员们驾轻就熟得引导着法兰西本土的民间舆论,共和国政府利用一切宣传手段试图让法国人民相信,这次战败的原因不是法国军人不会打仗或者不够勇猛,而是因为前任政府的昏聩无能,国家被一群国际战争掮客所操纵,被迫在未能做好战争准备的情况下,打了一场完全可以避免的噩梦般可怕的惨烈战争。

前任内阁与议会成员接连遭到内政部的省查,甚至部分人遭到了逮捕与刑讯,一切“证据”似乎都指向某个长期隐藏在法国政府内的“阴谋集团”,而前任总理保罗.雷诺就是这个组织放在台前的代理人。

雷诺之前对建立“法英联盟”的态度,成了最难以辩驳的重大“罪证”,在那份英国王室外交顾问罗伯特.范斯塔特爵士提出的方案里,他建议英国和法国可以合并成一个国家,团结一心共同抗击德国的威胁,而代价是法兰西第三共和国将不复存在,同时失去所有的海外殖民地和国家主权。

这份提议当时遭到了法国内阁强烈的反对,并且作为一根导火索,引发了雷诺随后在政治上的一连串惨败,他对英国的态度,激起了一大批政治盟友,包括一直支持他的法国左翼工人团体的不满,再加上法兰西军队在战场上节节败退,总理之前的许诺成为了满嘴谎言,雷诺的个人信用几乎被摧毁,甚至到了众叛亲离的地步,这直接导致他在与贝当集团的政治博弈中一败涂地,最终被迫辞去了总理职位,把手中的权力移交给了那位法兰西元帅(贝当的正式军衔其实是法国陆军中将,法国元帅是国会颁发给他的荣誉头衔,于是当他在战后接受军事法庭审判时,法庭只能剥夺他的中将军衔和其他荣誉,无法褫夺他的法国元帅头衔,所以贝当至死都是法国元帅。)。

如今雷诺和他的残党们依旧还在各地活动,他的左翼盟友们发觉了之前犯下的错误,但是已经为时已晚,没有手段可以加以补救了。

法国工人组织在战争中损失惨重,如今根本不敢和手握兵权的贝当硬碰硬,特别是对方背后还有外国盟友撑腰的情况下。如果说之前搞街头政治翻船后,他们还有组团流亡国外的机会,那么现在这条路已经完全走不通了,因为全欧洲的政府都不再收留这一类的流亡者,除非他们有门路拖家带口逃到苏联去,否则通常的结果就是被关进巴黎市郊的集中营。

开战前法国政坛的左翼力量一度非常强大,当法国人厌倦了绥靖主义和保守派的陈词滥调,而法国经济陷入全球性的大萧条之后,雷诺提出的放松国家对经济领域的管制,减轻企业家对工人的剥削与压迫、国家战略全面转向亲苏反德的政治口号,获得了大部分法国左翼势力的欢迎,结果就是大批法国工人和政治党派把选票投给了这位意气风发的中年政治家,一举把他推上了法兰西第三共和国总理的宝座。

而相对的因为雷诺的政治理念,引发了法国保守势力和右翼政治团体的普遍不满与敌视,他们认为法兰西最大的威胁来自于苏联而不是德国,而代表了官僚资本的法国财团体系,更是极力反对雷诺提出的自由经济和劳动政策。

这些矛盾引发了雷诺内阁的严重危机,政府和议会左右两派力量相互倾轧争斗不休,政策制定时常会陷入永无止境的扯皮之中。

历史上德军突破法国边境之后,法国政府和战争内阁所表现出的那种迟钝与混乱,其中未曾没有这方面的因素在内。

现在贝当总算找到机会合法打击那些潜在的政治对手,所以下起手来毫不留情,战争期间政府所有犯下的失误,在此刻都成为了那些“阴谋家和卖国贼”们的罪行,没有比这些在野政客更适合拿来背黑锅的人选了,这场战败就是所有人最大的原罪。

只是让法国政府和贝当有些始料未及的是,在社会上阴谋论喧嚣一时之际,矛头似乎有些偏离了政府的导向,渐渐指向了法国境内的犹太族群。

法国犹太人如同历史上他们曾经遭遇的那样,受到了整个法国社会的迁怒与攻击,区别在于这次没有德国方面施加的压力,于是冲进家里的也不再是穿着皮衣的盖世太保与党卫军。

法国的犹太社团和左翼工人组织成了民众攻击的中心,似乎一夜之间就冒出了无数有关这些人和团体,为了利益出卖共和国的“证据”,有趣的是法国人也明白这群人不可能与德国人合作,于是他们出卖祖国的对象就变成了苏联以及百年宿敌英国人。

法国人相信这些人和英国战争贩子丘吉尔以及东方的红色苏维埃相互勾结,向对方出卖法国的国家利益和情报,并且最终导致了法兰西在战场上的失败。

比如现在巴黎最流行的一个传闻是这样的,当敦刻尔克战役爆发时,英国人一心想要逃跑,于是把法国军队放在外围当成炮灰,用法兰西官兵的生命作为代价,换取他们能够安全的逃回自己的岛上去。法国内阁必定也知道这个等同与谋杀法军官兵的计划,总理雷诺或许就是主谋之一,法国陆军司令部也是他的帮凶。

另一个传言是在法国政府内部的卖国贼,向苏联出卖了法国陆军的重要情报,而苏联则把这些作战计划与情报交给了他们的盟友德国人,最终导致了西线战场的大崩盘。

法兰西民族偏执的自尊心在此获得了某种宣泄,骄傲的法国公民们在这类问题上不约而同的丧失了最基本的逻辑思维能力,而且根本听不进任何反对意见,当然也不可能有任何道理能和他们讲了。

关于法国社会这两个月里的乱象,德国方面早早就获得了贝当的通告,也清楚这位元帅的目标,同时在某些问题上,德国方面其实也是乐观其成的。

别以为德国元首的犹太政策有所缓和,德国人民就会对犹太人产生好感了,双方几十年时间积累起来的仇怨,怎么可能说了结就了结。

德国设立在波兰的集中营里,依然收容着十多万波兰犹太人,全都是所谓的纯种“希伯莱人”。

这些人的土地和财产已经被德国与他们的波兰合作者们瓜分一空,还有不少落在了波兰当地平民的手里,所以如果把这些犹太人放回原住地,很可能连一晚上都活不过去。

如何安置这些犹太人成了一个棘手的问题,除了波兰本土之外,这个族群在东欧地区几乎举世皆敌。这些人面前的出路实在不多,徐峻准备找某个合适的时机,把他们转移到德国本土来,这些人的受教育程度普遍很高,稍加培训就能成为合格的工业劳动力。

现在再说法国与西班牙之间的问题,双方此刻最直接的矛盾并不是在于休达港的归属,弗朗哥其实也清楚那地方可能拿不回来了,除非他能够得到德国方面的支持。

现在让弗朗哥感到郁闷乃至抓狂的问题,是他的内政部人员发现,法国人正悄悄的把手伸进了加泰罗尼亚地区。

加泰罗尼亚在法兰克王朝时代,第一次作为一个地区邦国诞生,随后在漫长的五个世纪里,凭借数次君主之间的联姻,最终成了西班牙王国内的重要自治省,而这块领地与马德里政权之间的恩怨纠葛也就此开始。

在加泰罗尼亚人的历史上,法国曾经扮演了一个并不光彩的角色,在西班牙王位继承战争中,加泰罗尼亚人站在了西班牙波旁王室的对立面,在战争中还被盟友所出卖,以至于他们遭到了马德里政权最凶狠的报复与打击,不但失去了最重要的自治权,甚至连祖辈相传的加泰罗尼亚语都被禁止使用。

当时下达这些命令的,就是出身于法国波旁王室的费利佩五世,西班牙波旁王朝的统治也由此人开启。

几个世纪后加泰罗尼亚人曾经有过一次机会,一九三一年西班牙爆发革命,推翻了当时里韦拉将军的独裁政权,还随手把西班牙王室也赶下了台。

革命者建立起了西班牙第二共和国,而作为王室压迫的象征,加泰罗尼亚重新恢复了自治省的身份。

但是好景不长,惨烈的西班牙内战爆发了,加泰罗尼亚人坚定的站在了共和派一边,结果就是随着人民阵线溃败,独裁者弗朗哥上台,加泰罗尼亚再次被剥夺了自治地位,加泰罗尼亚语被继续禁用,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原点。

法国对加泰罗尼亚的价值很清楚,毕竟双方只隔着一条边境,但说高卢人有吞并这块地区的想法,这就有些冤枉他们了。

法国人压根就没有想过要征服加泰罗尼亚,这实在太荒谬了,这些人为了自治和马德里勾心斗角了一百五十年,法国人自问可没有那么多耐心。

再说这片土地除了农产比较富裕之外,其他物产资源可以用贫瘠来形容,工业原材料必须从外省调配,生产和商业发展远远比不上法国国内的水平,高卢人何必要揽下这个累赘和麻烦。

法国介入加泰罗尼亚问题,主要是出于对弗朗哥政权的不信任,西班牙即便算不上是共和国的威胁,但至少也是地区内部的不稳定因素之一。

本着给独裁者找点其他事情做的出发点,法国情报部门开始暗中支持起加泰罗尼亚人的独立运动,不但向那些地下组织提供活动资金,甚至还偷偷运送去了不少退役的制式武器。

弗朗哥这次无法离开马德里参加新年阅兵,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加泰罗尼亚地区局势有出现暴乱的趋势,他必须坐镇马德里掌控全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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