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皇家海军重巡洋舰德文郡号,这是艘排水量达到一万三千三百多顿的庞然大物,厚达一百一十毫米的装甲外加上内置式的防雷隔舱给了她完美的防护,而那八门巨大的二百零四毫米主炮则足以将那些与她同级别的敌舰送进冰冷的地狱.
她体内强劲的蒸气机能提供八万马力的动力,这使她能够像一艘驱逐舰般做出各种让人目瞪口呆的机动动作并使她拥有了三十节以上的最高速度。
“这是艘完美的巡洋舰。”德文郡号的舰长卡森特上校望着舰桥下面那威风凛凛直指前方的舰炮得意的感叹到,他想象着自己指挥着这艘精锐的战舰把那些该死的纳粹军舰一艘艘的送进海底。
“卡特森舰长,我们现在距离我们的目的地还有多远。”一个声音把舰长从他的幻梦里拉了回来。
海军上校感觉有点不满,他转过头来想知道是谁打破了他的美梦。
进入卡特森眼帘的首先是一套笔挺的黄褐色军服,胸袋上配戴着两排整齐的勋标,火红色的领章以及肩膀上那个漂亮的皇冠与一个菱形星徽证明了这套军服主人的身份。
“啊,山德斯中校,你怎么来了,找我有什么事情吗?”卡特森马上满脸堆笑的说到。
“没什么事情,舰长先生。”山德斯知道自己前面的问题算是白提了,这个海军军官根本什么都没没听进去。
“我只是想问一下,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到达目的地。”
“哦,我亲爱的中校先生,按照我们现在的速度来看,估计明天一早我们就可以到达目的地了。”卡特森微笑着回答。
“这个,舰长先生,您知道我们所担负任务的重要性,我希望能够在今天夜里登陆。您是否可以加快我们的前进速度,是否能够在今天午夜之前到达我们的登陆地点。”山德斯皱起了眉头。
“这很难做到,中校。你要知道我们现在是在敌人控制的海域边缘,而且又靠近挪威人布下的雷区。在这里遇到任何麻烦都不会让我吃惊。”卡特森转过身望着窗外浩瀚的大海说到。
“如果可能的话,我当然愿意用最快的速度来通过这个到处都隐藏着危险的地方。但是现在的情况不允许我这么做。我们要防备敌人的潜艇袭击,情报上说敌人可能会派遣潜艇在这片海域巡逻。如果我们全速前进的话,我们就无法使用我们的水下听音器,我们自身的噪音会把德国潜艇的声音完全掩盖掉的。
而且舰艇高速运行时发出的噪声很有可能把我们的位置暴露给那些潜艇,我们并不担心会有哪条不怕死的德国潜艇敢于向我们进攻,但是它们会把那些该死的德国鱼雷艇和飞机引过来。要知道在这种地方受到鱼雷艇和轰炸机的袭击将是很危险的。我不愿意用我的战舰来冒这种无谓的险,所以现在我们只能以这种速度前进。”卡特森一付爱莫能助的神情。
“但是卡特森舰长,您要明白我们这次任务的艰巨,就连伦敦对这次行动也非常重视。”山德斯觉得抬出这次任务的总后台说不定能给这个顽固的海军上校增添一点紧迫感.但是他明显是失败了,卡特森看上去一点都不在乎这个。
“中校,我知道这次任务的重要,我也知道这对我们的帝国会有怎样的帮助。但是,这是在大海上,而不是在伦敦。这是我的战舰,是我的舰队。你要为你的任务负责,我也要为我的战舰负责。在陆地上你要听你们陆军部的命令,但到了海上就得听我的指挥。而且这次任务的时间并没有明确规定我们一定要何时到达何地,那些计划的制定者也明白海上航行的困难性。我的任务就是把你和你的士兵安全送到挪威然后再安全的把你们接回英国。舰队必须隐蔽的安全的到达目的地,而现在这种速度是保证我完成这个任务的极限。我必须要把这支宝贵的舰队完整的带回英国,现在皇家海军已经没有什么力量可以再消耗的了。”卡特森严肃的说到。
“明。。。。明白了。”山德斯知道自己怎么都不可能说服这个海军军官,他只好暂时放弃了他的意见。
“那么我就告辞了,我还要让我的士兵们做好登陆的准备工作,对了,您说是明天一早到达,是吗?”
“是的,中校先生,这点我可以向你保证。”卡特森对这个陆军军官不但用伦敦来压自己,而且还想插手自己对舰队指挥的行为感到非常的不舒服,他端起望远镜假装观察着海面情况,头也不回冷冷的回答到,语气上也在他一贯的温文尔雅里加入了一丝不耐烦。
山德斯听出了舰长语气里的意思,他也不想再自找没趣,所以在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后转身离开了舰桥。
在山德斯走下舰桥内部的楼梯时却发现自己的副官正带着其他几个军官正在楼梯下等着他。
“长官,问得怎么样。”他的副官问到。
“我们明天一早登陆,让所有士兵做好准备,晚饭后所有军官到我的房间开会讨论登陆细节。”
“什么!明天一早,那我们不是需要在白天行动了吗?这个舰长怎么想的,在那些德国人的眼皮底下在大白天登陆,这不是让我们去送死。”那个副官大声说到。
“够了,威利斯上尉,你要注意你的语气,你是在攻击一个高级军官。”山德斯阻止了自己副官继续埋怨,随后他压低声音说到:“有什么到我的房间再说吧,在这里埋怨一个高级军官所下的决定影响很不好,明白了吗?”
“遵命,中校。”那个副官连忙点头答应。
山德森带着他的手下走出了舰桥,顺着甲板向着舰尾的军官住舱走去。
“现在我觉得真的很无聊,我们就在海上来回走着S型,我怀疑明天早上是否真的能够到达我们的目的地。”一个军官望着战舰侧前方正在转向的一条驱逐舰说到。
“我相信舰长的话,他应该会为他所承诺的话负责吧,怎么说皇家海军和我们一样视荣誉为生命,他一定会实现他的诺言的。”山德森也转过头向着那条驱逐舰望去。
突然,远处的那条驱逐舰上猛的响起了一阵尖利的警报声,就算离的这么远听起来还是让人感到撕心裂肺的。
“发生什么事情了,发现敌人了吗?”陆军军官们都转过身来聚集在甲板的栏杆边,所有人都疑惑的望着那条正在疯狂啸叫着的战舰。
“警报,警报,全体人员各就各位,所有人到达各自的战斗位置。警报,警报。”这时舰桥顶端那只巨大的扬声器里传出了大副的命令声,紧接着德文郡号也开始拉起了震耳欲聋的战斗警报。
这条战舰的甲板瞬时开始变的忙乱了起来,无数的水手从他们那些大大小小的舱口里钻出来,然后飞快的向着他们各自的岗位冲去。那些高炮手急急忙忙的从弹箱里取出炮弹,随后拼命的转动着操纵轮,40毫米高炮密集的炮口直指空中并来回搜索着敌机的踪迹。副炮巨大的炮塔也开始缓缓转动,炮口指向任何一个可能会遇到敌人的方向。水兵们大声喊叫着互相鼓励,没有人询问,没有人疑惑,所有人都在为能够参加战斗而兴奋不已,皇家海军还保持着他们的骄傲和高昂的士气。整条战舰现在就像一只被激怒的刺猬,向着四面八方露出了它锋利的尖刺。
“敌人在哪里?我怎么没看到。” 威利斯上尉向山德斯问到。
“我也不知道,我没有发现什么。”山德斯也一脸的疑惑,他望着那艘已经停止转向并在拼命的试图向另一个方向掉头的驱逐舰,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请问,我们是遇到敌人了吗?”山德斯手下的一个军官一把拉住了一个正从他们身边跑过去的老水兵急切的问到。
“我也不清楚,您还是快到军官室去吧,甲板上很不安全。请快放开我,我还有工作,长官。”那个老水兵奋力挣脱了那个军官的手掌,急急忙忙的向着舰尾跑去。
“他说的对,我们还是到舱里去吧,我们留在甲板上除了给士兵们碍手碍脚外没有任何帮助。”
山德斯带领着他的军官们也急急忙忙的向着附近的军官餐厅走去。山德斯发现德文郡号的甲板突然开始颤抖起来,军舰明显加快了速度,现在德文郡正在努力的转向。
“现在我觉得很不对劲。”山德斯停下了脚步,军人那种对危险特殊的预感使他觉得这次一定是有大麻烦了。
“轰!”一声沉闷的爆炸声从不远处响起,山德斯连忙转头向爆炸发生的地方望去。结果他只看到一股粗大的水柱从前面那艘正在慌里慌张转向的驱逐舰的舷边落下,驱逐舰的船身明显被某种力量扭曲了一下随后恢复了原状,但是那种钢铁摩擦时的刺耳噪音还是清晰的传进了山德斯的耳朵.眼前的景象把这个陆军中校惊呆了。
“是炮击吗?”山德斯两眼仔细搜索着附近的海面想要知道炮击来自何处.
正在这时又一声沉闷的爆炸从那条驱逐舰上响起,一股同样巨大的水柱再一次从那条战舰的舷侧升起,驱逐舰中弹的位置像是有只巨大的手从海里托着她一样离开了水面,整条战舰在一瞬间变成了拱桥一样中间高高的突了起来,随后在下一秒钟又恢复了原样,狠狠的砸回水里,激起的水花甚至超过了桅杆的高度。
“是鱼雷!”
山德斯终于明白那条战舰为什么要这么慌张的转向了,她是在躲避从海底逼近的威胁。可惜的是她发现这种威胁实在是太晚了,经过了最后的努力还是没能躲过这场劫难。
“上帝啊,这里有一艘德国潜艇!”山德斯惊叫起来:“我们被德国潜艇攻击了。”
他目瞪口呆的望着那条可怜的驱逐舰,现在那条驱逐舰已经被鱼雷撕成了两半,舰尾已经大半没入了海里,舰首部分则已经被抬离了水面并继续缓缓的向上仰起,现在可以清楚的看到战舰吃水线下那布满藤葫的红色船底。那些幸存下来的水兵们哭喊着从逐渐垂直的甲板上掉入海里,随后被舰体卷起的旋涡吸进船体,那些逃过这个劫难的水手正努力的想要游出沉船的范围,他们都知道下一个旋涡将会比这个大得多,那将是这条驱逐舰最后的挣扎。
德文郡号没有减慢她的速度,她继续着她的转向动作,山德斯看着那条驱逐舰在海面上先猛的颤动了一下,随后伴随着金属扭曲断裂的哀鸣声以让人难以置信的速度沉下了海底。
德文郡飞快的从那条可怜的驱逐舰的残骸边上开过,现在她对那些在海里挣扎呼救的水手们无能为力,因为击沉他们的那个水下恶魔一定还在那里窥视着这一切,她不能冒着被攻击的危险而停下来拯救这些可怜的人。水兵们只能拼命的往海里扔着救身用具,并大声的喊叫着鼓励着那些在水里挣扎着的战友。
“该死的德国潜艇,这些可怜的水兵,我们就不能帮帮他们吗。”看着眼前这悲惨的一幕,威利斯悲愤的向山德斯叫到。但是山德斯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他望着那些人低头不语,眼睛里充满了仇恨的怒火,他在心里暗暗发誓,总有一天他要向德国人讨还这笔血债。
正在这时又有两声剧烈的爆炸声从舰尾方向传来,这两声爆炸几乎是同时发生的,但是让山德斯感到奇怪的是,听上去它们好像来自不同的方向。
“中校,我们另外的两条驱逐舰,她们也中弹了。”一个军官大声疾呼叫喊到。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爬到了舰尾高高的飞机弹射器的平台上,现在他指着不远处那两条驱逐舰上升腾起来的烟拄叫喊着。
“怎么会搞成这种样子。”山德斯望着那两条相距足有一千五百米的战舰喃喃的说到。
“一定是这样,我们遇到的一定不只是一艘潜艇,天啊,我们竟然就这么傻呼呼的进入了一个精心设计的伏击圈。”
山德斯想起自己父亲曾经跟自己讲过相同的遭遇,在一战时,他父亲是一名海军军官,结果他的船队在向法国运输给养途中进入了由两艘德国潜艇组成的伏击圈,结果整个船队全部被德国人送进了海底.每次谈起那个可怕的夜晚,老爷子的眼里就会充满恐惧,接下来就是老泪纵横,他是那场屠杀唯一的幸存者,在那里他失去了他所有的朋友和部下以及他的骄傲与自信。
现在轮到自己了吗?山德森感到头皮发麻,对德国潜艇的恐怖印象在每个经过了那次战争包括在战后出身的一代英国人的脑海里根深蒂固。
“现在不是上次战争,而这也不是毫无反抗能力的商船,现在自己乘坐的是英国皇家海军最精锐的战舰。父亲的遭遇一定不会再降临在自己的头上的。”山德森安慰着自己,不过他当抬眼看到那两艘正在熊熊燃烧着的驱逐舰时心里不禁又开始打起鼓来。
接连不断的打击已经让德文郡号慌了手脚,现在她失去了她大半的护航兵力,更可怕的是这一切都发生在短短的两分种里,这让这条重巡洋舰有点手足无措起来。那些曾经热血沸腾的士气在这种残酷的现实面前消失得无影无踪。
现在放在德文郡面前的只有两种选择,一是抛弃那些正在挣扎着的同胞,加快速度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第二种选择就是,率领剩下的驱逐舰与德国潜艇周旋到底决以死战拯救自己的同胞与英国皇家海军所剩无几的荣誉。
山德斯拼命的向着舰桥跑去,他想在那个顽固的卡特森做下那种错误的愚蠢决定前阻止他.因为在他心中已经隐隐的预感到,那个海军上校会选择哪一条路,一条可能把所有人都推入地狱的道路。
山德斯心中感到了一种强烈的不祥预感,而让他担心的是,他的这种预感一向非常准。
要说现在还有什么事情能让山德斯感到恐惧,那就是,他。。。。不会游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