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面的地方是一家清净的咖啡厅。

对方先到,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

她向来喜欢靠窗的位置,互相打招呼认识了一下,便开始闲聊。

男人态度温文尔雅,谈吐不凡,挺绅士的,她往后靠了靠,边喝咖啡边看着对方,有时候附和几句,样貌长得也比较合心意,跟她想象中的未来对象倒是挺附和的。

虽然附和,却没有什么感觉,她没什么兴趣的抿了一口苦涩的摩卡,觉得脑袋给咖啡因刺激得清醒了一些,有些百无聊赖。

此刻

在这个世界的外面,两道身影立在外面。

正确的来说应该是一道身影跟一道黑雾。

“看吧,她在这个幻境里可比在外面快活多了。”黑雾在那道挺拔的身影周围盘旋,“与其让她出去受苦,还不如让她就这么一直的幸福下去。”

宫杞墨面无表情,抬手一挥,那黑雾被他砸得散开,不过一会儿马上又重新凝聚。

它似是很得意,笑的十分开怀,“哈哈,你在这里是杀不了我的。”

黑雾游走在他身边,声音傲慢又得意,“她现在被困在梦中,你若是强行闯进去,元神受损,若是出了意外,她那脆弱得可怜的灵魂没准散得连投胎都没得投了。”

宫杞墨冷冽的看着它,拳头握得死紧,“死了还这么顽固。”

“哈哈,我死了也不会让你们好过。”黑雾翻腾扭曲的叫唤,“等过一会臭道士的封印解开,我就立即将那小丫头人魂给吞噬了。”

感觉到他周围气息骤变,黑雾疯疯癫癫的甩动,“生气啦?”

它激动地说完之后又突然淡定了,声音诡谲,“到时候你可以出去,把这个肉身杀了,就能杀死我了。”

“你舍得吗?杀死自己的小情人?”

宫杞墨听得不耐烦,挥手将它重新打散,他拧紧眉心,看着罩内的情景,正是慕桑奂在跟人喝咖啡的场景。

她眉目间带着温和的笑意,闲散的靠在椅子上,是他这段时间都不曾见到过的安逸。

这是蛟龙的一缕妖魂创造出来的梦境,若是强行闯入确实会伤到她……

他指尖触摸上拦在面前的屏障,慢慢的冷静下来,将灵力一点一点的透过屏障渡入,黑雾立即躁动起来,“你想要做什么?!”

它扑过来想要干扰他,却被一道黄符纸束缚着不能做任何事情,顿时气恼的大喊大叫。

宫杞墨闭上眼睛,专心的渡入灵力,他当然不会随便闯入,全盛的蛟龙他确实不是对手,不过现在对付它一个残魂,还不至于比不过。

这个梦境是用蛟龙残魂的妖力创造,他便渗入灵力将梦境的控制权得到,也是一样的效果。

黑雾本来想用言语干涉他,却见他丝毫不见动弹,顿时暴跳如雷,开始拼命的跟束缚着自己的符纸作斗争。

慕桑奂喝完咖啡,拒绝了对方邀约去吃晚饭的要求,选择去附近的小公园散步,她觉得自己脑袋混混的好像有什么东西没想起来。

不过细想之后,又发现没有。

她找了一张长椅坐下,周围空气很好,她闭着眼睛往后靠,夏风吹来,她却又莫名的觉得不对劲,脑海中不知道为什么觉得现在应该是冬天才对。

兜里的电话响起,她伸手将手机拿出来,上面跳跃显示着‘妈妈’,她皱了皱眉,刚刚一瞬间,从心底里涌起一股厌恶感。

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情绪,将电话按开,里面传来女人温柔的询问,如寻常父母般问她相亲感想,她没什么感想,敷衍了几声便挂了电话。

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她眯着眼睛看着天空,她一个人的时候脑子会更加清醒,自从昨天醒来就觉得许多事情有些违和,而且好多记忆里的东西潜意识的觉得是这样,可是一深想,就会觉得很模糊。

她知道自己虽然有点路痴,不过还不至于老年痴呆。

不过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呢?

她闭上眼睛。

奂儿……

微风吹过,似乎带来了一声呼唤,她立即睁开眼睛,“谁?”

周围的人都异样的看着她,她看了看四周,确定没人叫自己,她揉了揉眉心,不止老年痴呆,连幻听都出现了吗?

她有些焦躁,听到那道声音之后,她更加觉得自己跟周围格格不入。

就好像,这本来就不属于她的人生。

手中的电话又开始响了,她低头看了一眼,还是‘妈妈’。

奂儿,听得到吗?

这次声音更加清楚了,她能确定自己没有出现幻听,那道声音仿佛来自脑海深处,“你是谁?”

她问道,手机铃声让她很烦躁,她干脆将手机扔了出去,手机摔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响,面前的场景有一刹那的模糊,不过很快又恢复。

“快点醒来。”

那道声音忽远忽近,她听得不太清晰,却觉得分外熟悉。

“我在等你”

等我……

仿佛有什么答案呼之欲出,被强行封住的记忆如冲破了闸门般,涌回了脑海中,耳边传来一声愤怒的咆哮,紧接着周围的场景全部破碎,一团黑雾不知从哪里冲了进来,她一抬眼就冲到了她面前。

什么鬼?!

她霍得后退了一步,那黑影的速度很快,她能感觉到扑面而来让人不欢喜的气息,然而紧接着就看到一只高大威猛的白虎从后面冲了过来,它速度也极快的,将已经冲到她面前的黑影狠狠地咬住。

黑影大吼一声,身上的黑雾凝聚成一只手将她抓住,她一下子就被扯了过去,周围没有任何可以抓住的固定物体。

“阿墨。”

她喊了一声,事实上她很懵比啊。

她不是正在解巫毒么?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个地方?还有刚刚经历的那些场景是什么鬼?她在现代可没有这么慈祥的父母,还有眼前这团黑雾又是什么?

白虎也注意到她这边的情况,低吼一声,抬爪朝它凝聚的那只手狠狠地踩了下去,由黑雾凝聚的手形立即消散,紧接着又重新凝聚。

白虎不给它再有逃开的机会,抬爪将它稳稳按住,张嘴咬住黑影,狠狠撕碎,凄厉的低吼震耳欲聋。

“死,我要让你们死在这里,你们休想从这里出去。”嘶哑的声音包含着无尽的怨念。

黑影剩下一半在白虎爪下挣扎的更加厉害。

她只觉声音耳熟,就见它掌下的那剩下半团黑雾突然爆散开,黑雾四散而开,其中几缕快速地朝她冲了过来。

她现在是灵体状态,魂魄若是直接受到了伤害,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养好的,何况慕桑奂现在灵体因为蛟龙的妖魂已经受到了不少影响。

现在蛟龙拼着将自己的妖魂自爆,企图拉着她一起垫背。

白虎厉吼一声,再冲过去却已经慢了一步,瞬息之间破散的黑雾已经冲到了慕桑奂面前,眼看着就要撞上她。

“奂儿!快闪开!”

“……我动不了啊。”她哭丧着脸,身体如同被控制住了一般,动弹不得。

黑影嘎嘎怪笑,直冲她眉心,“这次不会让你逃了,小丫头跟着我一起上路吧。”

她这回听出来了,这可不正是蛟龙的声音么!

这纠缠不休冥顽不灵的老东西!

宫杞墨冲过来的同时,就看到一道黄色的光从她眉心冲了出来,直接迎上了黑雾,黑雾遇到这道光之后,顿时大惊,急急后退。

一盏古灯从慕桑奂眉心飘出,优雅的立在半空旋转,那些黑雾立即跟遇到了克星一般,争先恐后的想要逃,那古灯却仿佛有吸力一般,将那些企图窜逃的黑雾吸了过去。

她看着面前优雅又漂亮的古灯,脑子里又增加了几个问号,这又是什么?

还没来得及问,就被化为原型的宫杞墨一把抱住,察觉到他快速碰撞的心跳声,她伸手拍了拍他的背,很不应景的问,“我能问一下,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嘛?”

宫杞墨呼吸沉重,好一会儿才放开她,“我们先出去。”

“出去?”她疑惑的看着他。

出去哪儿?他们现在又在哪儿?

“诶?”

他伸手将她往前一推,她只觉眼前一花,下一瞬就觉得身体一沉,熟悉的疼痛便传了过来,她脑海中划过一个念头——这熟悉的配方才对嘛。

“奂儿。”

听到声音,她挣扎着睁开沉重的眼皮,好不容易才勉强眼睛,入眼的先是一片冰晶,接着只来得及看到一道雪白的身影,便重新陷入了黑暗。

“奂儿?醒醒?”

宫杞墨好不容易等到她睁开眼睛,接过见她睁了下眼又重新陷入昏迷,顿时就急了,祁笙不在,他因为一开始的警告也不敢随意用灵力查探她体内的情况。

“她没事。”冷淡的声音响起。

莫轻尘站在一旁,指尖探向了她眉心,她眉心亮了一下,接着之前那盏古灯便缓缓地由她眉心升起,古灯优雅的落在他手上,灯罩上面的红坠子轻轻地晃荡。

灯内夹杂着仙气跟妖气混杂,宫杞墨抱着慕桑奂,看了看师父,又看了看他手上的灯,那是……

“因祸得福,毒已经全部融合。”莫轻尘语气没有任何起伏,“墨儿,你可以把她带出冰室了,回去好好休息,等服下解药就好了。”

他心里微松,点了点头。

莫轻尘拿着灯,似乎急着离开,那盏灯是祁笙给的,他还记得当时祁笙脸色的苍白,便问了祁笙的情况。

莫轻尘在听到那个名字的时候,波澜不惊的脸色微动,他伸手拍了拍宫杞墨的肩膀,“他不会有事。”

他闻言,总觉得师父这次回来之后,有些不对劲。

“带她回去休息吧。”说完这句话,他便拿着灯离开了冰室。

他看着莫轻尘离开,伸手将慕桑奂小心的抱在怀里,带着她离开了冰室。

“王爷。”

守在外面的人见他们出来了,立即围了过来看着他们,在看到毫无意识的慕桑奂时,赵紫苑顿时脸色苍白,“奂奂它……”

“她没事,只是累了。”宫杞墨只好解释道,赵紫苑的脸色总算没那么苍白了,大大的松了口气,忙让他带人回去好好休息。

见他们平安,其他人也都齐齐舒了口气,尤其是半路看顾的白叶跟赵紫苑,提心吊胆的生怕会出大事,这一天一夜发生了的事情能吓死人哟。

先是玉虚真人抱着祁大夫狂奔而出,接着是说慕桑奂被妖魂所附身,王爷还去救她,有可能会一命呜呼,接着莫轻尘出现,全声阴冷得比周围的雪还要冰凉。

这不刚刚才离开,吓死他们了,以为结果很糟糕。

幸好都没事……

这边都松了口气,另一边却气氛完全没有放松的迹象。

祁笙整个人泡在灵池内,只有头靠在池边的石头上昏昏欲睡,他脸色十分苍白,玉虚真人在灵池的周围布了结界,十几张黄符纸立在半空将整个灵池围住。

这符纸主要是用来锁魂的,祁笙知道他在紧张什么,自己反倒没多少感觉,至少现在有灵池浸泡着,他应该不会那么快就散魂了。

只是虽然灵池内的蕴含着灵力,不过在水中泡一天的感觉不会多好受。

薛廖趴在池边紧张兮兮的盯着他,不敢说话。

祁笙感觉到了,睁开眼睛,揉了揉他的头,薛廖小声的有些忐忑道,“祁大哥,我通知师父回来,你不会生我的气吧。”

“不生气。”祁笙微微一笑,闭上眼睛往旁边靠了靠,“你不通知他也会知道的。”

薛廖疑惑的看着他。

祁笙没有解释,灯里面有他一魂,出现了变化他不可能会没有感觉,或许其中有点有意为之吧,他有些想不通透自己的想法,便干脆不想了,往后靠了靠,莫轻尘来过一次,那时候他在昏迷不知道,还是醒来的时候薛廖说的。

等了一会儿没听到薛廖出声,反而有下水的声音,他有些疲倦的睁开眼睛,只见面前的薛廖已经不见了,换做了另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他扭头看向一遍,就连一直守在一旁一天一夜了的玉虚真人,也凭空消失了。

面无表情的人提着一盏漂亮的灯伫立在他面前,平日冷淡的银瞳此刻危险的半敛,垂眸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