枭药天下第一帅~

魏赫说罢之后, 方才一直立在他身后,一毫不起眼的碧衣丫鬟便默默上前一步,对着苏弦福了福身, 背词一般一板一眼道:“奴婢见过主子, 还请主子赐名。”

这丫鬟约莫十二三岁年纪, 穿着一身小丫头常见的碧绿翠烟窄袖绸布袄裙,拿丝带绑了一对双丫髻, 垂着头规规矩矩的立着, 眼神里看不出丁点灵巧聪慧,中等个头, 面庞微黑, 身形面貌也都没有丁点出挑。

这丫头,无论从哪看, 都只能称得上一句寻寻常常,比起春眉的俊俏伶俐来,更是不知差了多少。

众人一瞧,心中便更是了然,这分明是王爷并不拿苏姑娘当回事, 下头人就也不当心, 随意找了个小丫头来凑数的!

白鹭怕苏弦心头不痛快,状似无意的上前一步搀着了苏弦的胳膊,想着在她说出什么失礼的话前能拦上一拦。

而另一头的彩云, 也是满面担忧, 偷觑着自个主子。

无论心头里有什么谋算, 苏弦这会儿,都只是吴琴请进府的客居亲戚,郕王此举固然是不将苏弦放在眼中,又何尝将她这个侧妃、将威武侯府放在了眼里?吴琴嘴角抿的紧紧的,一时责怪郕王发了失心疯,做出这样的荒唐事,一时又暗恨起了春眉这狐媚子不安分,来了不到一日功夫竟就闹出了这样的事来。

“劳烦公公回去请王爷进内院一遭,我这有些事要与王爷当面问问。”沉默半晌,吴琴终是下了决心,缓缓开了口,便是不能拦下这事,她也总要与王爷要个交代,让苏弦名正言顺的留下来,否则,便是不提她的打算,只说在这郕王府内,她还有何脸面做这侧妃?

直到琴姐儿说了这样的话,苏弦这头才终于该怎么办了一般,对着眼前的丫鬟沉吟良久,直到瞧见了一旁的白鹭,便想到了什么似的松了口气道:“那你便叫青庄吧!”

白鹭青庄,倒是凑成了一对,青庄神情不动,又福了福身应了,便低着头立到了苏弦身后。

出了这样的事,吴琴显然也没心思留客了,苏弦有眼色,立马带着两个丫鬟回了厢房,甚至避嫌一般叫白鹭将屋门都紧紧闭上,将各怀心思的议论目光关到了门外。

厢房内,白鹭有些为难的瞧了眼一旁的青庄,遇上了这样的大事,她自然是急着与苏弦私下里说些体己话的,身为刚来的新丫鬟,若是聪明的,这会就该识趣的出去在门口守着,可这刚来的青庄却是呆呆愣愣的只管跟在姑娘后头,显然是丁点没有要出去的意思,她总不能开口赶人,人家小姑娘刚到,这么一说不像是欺负人了?

好在苏弦看出了白鹭的纠结,替她开了这个口:“青庄,你之前都是在哪当差?”

青庄抬头瞧她一眼,简短道:“前日才叫魏总管带进府里。”

白鹭闻言越发叹了口气,前日方才卖身进府,那便是什么规矩都不懂了,好在看起来眼神端正,好好教教,说不得总比春眉那样的好些。

若她不是睡迷了做了一场春秋大梦,那这青庄便郕王昨夜金口玉言要替下春眉的好丫鬟了,堂堂王爷,应不至于哄骗她,因此虽说看着年纪小,苏弦对青庄却是不敢轻视,前日才进府,那么之前就是并不在王府里当差,还有什么地方出来的丫头是比王府还强的?难不成……禁宫?这般岁数,莫不是就在宫里长大的吧?

这么一想,苏弦不禁有些肃然起敬,便又正色道:“你可识字,可会记账?”

刚巧王爷以春眉的名头赏下了不少东西,一时半刻也动不得的,正好便先叫青庄管起来,也显得她对郕王派下的人信任重用……

苏弦这头琢磨的正好,却不妨眼前的青庄也回得分外利落:“都不会!”

“那这些……呃,你不会?”苏弦一时竟是没回过神来,看着青庄满面诧异。

这话问的,有能耐让女儿都识字记账的人家,谁会将好好的孩子卖身为奴?一边的白鹭看不下去了,咳了一声上前一步拦住了苏弦的话头,拉着青庄劝道:“不会便不会,咱们这样的,识文断字的也没什么用。你在家时女红可曾学过?分线裁衣,那方是咱们的正经事呢!”

青庄并没有为难惭愧的神色,只是眨眨眼睛继续摇头:“也不会,我手粗,又笨,学不来这个,姐姐若是有什么劈柴挑水的活,只管叫我去干就是。”

白鹭闻言低头瞧了瞧小姑娘不止粗糙,还带着细茧的手心,不知想到了什么,神色间反而越发温柔了:“哪里能叫你个小姑娘干这些,你这几日就先跟着我,我一点点教你,手粗也不怕,主子良善,房里也没有那等粗活,慢慢养着就好了。”

苏弦赞同的点了点头。

青庄闻言却皱了眉头,仰头看向苏弦:“不成,魏总管说,我要跟着主子。”

这话一出,两人便都笑了起来,苏弦也只觉自个着实是想多了,柔声道:“无妨,你白鹭姐姐就整日都在我身边,你跟着她就也是跟着我了。”

青庄想了想,这才正色应了下来,转而跟在了白鹭身后。苏弦便也摇头笑笑,朝白鹭道:“事已至此,急也没用,你先带着青庄安置下来,剩下的,咱们也只能等着了。”

的确是这么个道理,白鹭心内叹了口气,拉着青庄出门收拾起了东西,出了这样的事,若不出差迟,姑娘怕是得先避嫌回去一趟了。

果然,到了晚膳时分,彩云就忽的上了门,带了几分不好意思的请苏姑娘准备准备,娘娘已安置好了人,明日便先送姑娘回侯府,过几日王府长史上门走了明路,再风风光光迎姑娘进来做王府夫人。

其实按着吴琴的打算是想让苏弦顶着侍妾的身份进府的,等的日后有孕了再给她求位分,这样也好拿捏,只是架不住她一开口郕王便很不耐烦一般,只说不过要了个丫头罢了,把主子按着夫人的例迎进府,算不算是交代?说罢便很不痛快一般去了外书房歇着,还当夜便叫了春眉伺候。吴琴也说不出什么旁的话来。

彩云想到这又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妒恨:“春眉那丫头便暂且在府里留着,姑娘带着白鹭青庄回去就是。”

苏弦静静听着,毫无异义的应了下来,这结果显然比上一世强了许多,上一回是郕王临行前夜醉酒,在吴琴的劝说下到了她房里,第二日便奉旨赈灾一早去了,留下苏弦在府里换了住处,去王妃面前磕了个头算是定了名分,虽说吴琴信誓旦旦说她只要有孕便为她请封夫人,郕王偶尔也露出过一般的意思,但苏弦莫说有孕,到后头因着性子着实不讨喜连王爷的面都见不着几回,自然一辈子就都是个不明不白的姬妾,连寻常人家良妾都不如。

而这一次由郕王府长史上门提亲,过了明路,虽还是比不上吴琴这种往宫里请过封,上了玉牒的侧妃,可日后在王府内也能被人称呼一声“苏夫人,”总不至于落的上回一般,连得宠时的庞春眉都敢都叫她一声“苏妹妹”了。

苏弦坐在铜镜前,看着镜子里遍插珠翠,双颊嫣红的自己略微有些愣神,虽不是凤冠霞帔、正色大红,只是些桃红朱砂之类的鲜亮颜色,但这样喜庆的打扮她活了两辈子,却还真是第一回见着。

本以为这一回来少说也要再住上个把月,等郕王赈灾回来之后再提,可谁知郕王府上的长史却是雷厉风行,不过七八日的功夫便与侯府定了下了日子,倒是赶在了郕王动身之前,不过说来也是,不过是纳个偏房夫人,难不成还三媒六聘,拖个一年半载不成?

吴母与李氏虽说有几分惊讶,但早有准备的事,倒也不至于太过无措,不过是按着苏弦夫人的身份在备好的衣裳摆件上多添了几分,不至于显得太过难看,自然,银子是不会有的,便是王府送来的聘银,她们也要私自扣下,转而给苏弦换成花瓶古砚这种单是好听,却一点没用的东西来。

“姐姐好看!”筝姐儿今日也穿了一身喜庆的百子团纹衫,圆圆的脸上扫了两抹喜庆的胭脂,嘴角还沾着喜糕的碎渣,趴在苏弦腿上,眼珠子亮晶晶的瞧着她。

苏弦出门在即,可显然李氏与吴母两个都并没有自降身份来送她的意思,只是前一日里将苏弦叫了去,与崔嬷嬷一起细细的教导了一番,叫她莫忘了侯府的“恩德。”苏弦心内冷笑,面上也只装着应了。

而身为当家人的吴阗,或许是因为上一回被落了面子,这会儿也不知情一般,压根不曾露面。这会儿的文竹院里,除了下人仆妇,便也只剩下筝姐的生母穆姨娘,算是半个长辈被李氏打发来撑着门面。

“筝姐轻些,莫压皱了姑娘的裙子。”穆姨娘是个谨小慎微的性子,见状赶忙拉着吴筝把她扶了起来,朝苏弦小意恭维道:“姑娘真真是难得的人材,怪不得有这般好前途。”

若是光有筝姐在眼前,苏弦还更轻松几分,可对穆姨娘的这般小心疏远,苏弦便也只能客气的闲话几句,便借着筝儿瞧着像是困了的由子委婉的开口送客,穆姨娘闻言果然松了口气般立即便告了罪,抱着筝姐儿出了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