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们坐最早的班车赶往铁王镇。再从镇上倒车去村里,需要坐三轮车。
算算时间,我已经有大概七八年的时间没回来过了,同村的路以前还是“水泥”的,现在已经变成宽阔的大马路了。
以前的杂乱无章的农田,现在也变得统一化了,有种大棚的,有种果园的,看样子是统一承包了。
我们家在举家搬走之后,那座旧房子就以8万元的价格卖给了一个外来户。如今,那外来户人家盖了新房子,装修的很好。
我没让司机停车,而是直接让他开到医疗室去,但在村子里转了一圈,发现当年的医疗室早就不见了,原本医疗室的位置,现在变成了水塔。
我和王瑛下车,准备打听打听。
现在农村的发展很快,一年一个样,更何况是我都这么多年没回来过了。
当年我走的时候还是个小屁孩,如今回来,已经三十好几了,很多人都不认识我。而村民们大部分我也不认识,小时候记得的那几张面孔,现在也早已变了样。
最后,我决定去那户外来户人家问问,好歹当年我们把地基和房子卖给他们,给了他们一个落脚的地方,也算是对他们有恩。
王瑛的脚上有伤,不方便走太多的路,我便让她在村委会那边的椅子上坐着休息,我独自一个人去了那外来户的家。
“您好。”门口有个老太太在给花浇水,我记得她,当年就是她跪在我家门口,求着我爸妈的。
那老太太抬头看着我,问我什么事,想来她肯定是不记得我了。
我便笑着说:“您不记得我了?我家原来就在这,后来被您把地基买走了……”
我以为老太太会对我感恩戴德,感谢当年我们给了她们一个安家落户的地点,可没想到,伴随着我说话的声音,老太太突然舀了一瓢水,猛地一下就向我泼了过来。我闪躲不及,被泼了一身的水。
这可是深秋啊,农村的气温本来就比城里低,我只穿了保暖衣和单薄的西装外套,被冷水这么一泼,顿时冻的瑟瑟发抖。
“钱都给你们了,还来这干嘛?赶紧走,走!”老太太很不友善,一边说一边拿水泼我。
我急忙跑到大路上,她腿脚不灵活,追不上我。我就说:“你这老太太……当年你跪在我家门口求我爸妈的时候,我还帮你说好话了呢。早知道你们一家子这么狼心狗肺,我当时就不应该帮你。”
“帮我?你要是不帮我还好了,我老婆子也不至于……”老太太说着,好像想起了什么伤心事,竟然捂着脸呜呜地哭起来。
这一哭直接把我哭懵逼了,什么情况这是?
“老太太,你、你有话好好说,别哭了行不?”我小心翼翼地走过去,为防止老太太再拿水泼我,我提前把水桶提到一边去了。
老太太哭了一会,突然一抹眼泪,一舀,没舀到,就拿勺子砸我,“你走,你赶紧走,你们家害的我们还不够惨吗?你还想怎么样,啊?”
我一把抓住勺子,“等等,你刚才说什么,我们家害你们家?你把话说清楚了,当年是你们哭着求我们把这位置卖给你们的,我爸不同意,是我在中间说好话。你不但不感激我就算了,这一见面你就拿水泼我是几个意思?”
老太太嘶吼起来,“你们家当初把这地基卖给我们,是有预谋的,你们根本就是想害我们。我们一家子攒了几年的钱全都花在买地基上了,一时半会没钱盖新房子,就只能凑合着住你们家原来的老房子。可谁能想到……”
老太太说着,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转。
我一时心软,松了手,扶着老太太在屋子前面的台阶上坐下,“发生什么事了?”
“一天晚上,有几个人闯到家里来,二话不说就把我们一家子给绑起来了。他们说着一些我们听不懂的话,叽里咕噜的,还把我老头子和儿子给……”老太太说着,捂着脸,嚎啕大哭。
“您不知道那伙人是干嘛的?会不会是你们以前的仇家?”我试探着问。
老太太没好气地骂我,“我们一家老实本分的,哪来的什么仇家,要不是山里面发大水把我们的房子淹了,我们老两口寻思着给儿子找个平坦的地方,以后也好扎根。我们一路打听、寻找,也是在别人口中得知,你们一家子要搬到城里去住了,这农村的房子就用不上了。”
“我现在很后悔啊,我当初干嘛要求着你们家把这房子卖给我们,要是我们不住在这里,不就什么事情也没有了吗?我那可怜的老伴啊……”老太太说着,又呜呜大哭起来。
听着这老太太的意思,当年那伙人,难道是冲着我们家来的?
那伙人,跟父亲瘫痪的事情有没有关系?
“老太太,您当时没报警啊?”
“报了,有什么用?我们都被蒙着眼睛,又不知道那些人的样子……警察说要找到他们的可能性很小。可怜了我的老伴,说好了要走在我后面的,没想到就……”
如果那伙人真是冲着我们家来的,而误把老太太一家当成我们家,确实是有这个可能的。
有些事情就是那么的巧合,我爸那个时候瘫痪在床,而老太太的老伴双腿也有些残疾,这就导致那伙人很可能把人认错了,如果他们是在不认识我们的情况下,那这种巧合存在的可能性就很大。
我现在越发觉得,当年那伙人肯定和我父亲的事情有关。
可惜,这老太太什么也不知道。
老太太一家本来就够惨了,没想到还给我们家背了黑锅,怪不得她知道了我的身份之后对我那么的憎恨。
我想起那时候老太太要买我家地基的时候,我爸死活也不同意,我当时还纳闷呢,留着这老地基有什么用,反正以后也不打算回来了。
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晚上的事,我爸突然就想通了,要把这地基给卖了。
我估摸着当年那一晚上肯定发生了啥事,可惜,我现在无从得知。
我安慰了老太太一会,就问她儿子现在怎么样?
按照她所说的,当年他们家出事的时候,他们还住在我们家原来的老房子,可现在这一层半的小洋楼明显显示着他们的日子过的不错,我想,那肯定是跟她的儿子有关。
老太太抽噎了一阵,推着我让我走。
我知道她还在怪我们家,以为当初的事情是我们家故意的。
我向他发誓,当年的事情我真的一点都不知道,而且我这一次回来,就是来找那伙人的。
“当年我一直以为我爸是中风导致的瘫痪,可直到前几天我才发现,他根本不是中风,而是被人打成了半身不遂。而很可能当年打他的那些人,就是害……害的您一家都不得安宁的那伙人。”我低着头,说道。
“你爸……没告诉你吗?”老太太显然不相信我的话。
我摇摇头,“他什么都没跟我说过,从这里搬走之后,我们父子之间的关系就渐渐变得冷淡,甚至……我一度到了厌恶他的地步,就连他的离去,都是我造成的……”
说着,我的鼻子一阵发酸。
老太太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命啊,这可能都是命吧。”
我说:“我现在没有别的想法,我就是要把当年害他的那些人找出来,我要给我爸报仇。”
老太太说:“你爸生前你都没好好对他,现在他都走了,你给他报仇有啥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