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钧仁坐在床上抽烟,紧闭的房门里的烟,就好像是雾气一样,那样浓烈,密凑。好像房间是一个容器,而他,刚好躲在那个容器里面,吞云吐雾的制造烟雾弹。
他的烟从未抽的这样凶过。好像要将自己的肺部堆积慢如同哀愁一样的烟雾。
苏桐在浴室洗澡。浴室里的水雾也是一样,迷了人的视野,像是一个温暖的大蒸笼。
二人相对无言的做,相对无言的离开彼此的身体,相对无言,却也还算蛮有默契的沉默。
彼此都心知肚明,不是后悔,而是厌恶。
厌恶自己,也厌恶对方。
为什么在一个魔鬼脆弱的时候,另一个原本应该相对冷漠的魔鬼,亦是同样的脆弱。
可是不这样,又能够如何呢?双方都是听不进劝说的人,同样蔑视道德制约与社会舆论的条条框框。
苏桐洗完澡,从浴室里面出来,穿好衣服,走了。
骆钧仁听到关门声,拿起手机,拨了另一个号码。
那个在4S店的结款处的,主动给他将自己的号码,用粉红色的唇膏写在收据上的前台的号码。
他感觉自己的心,就好像是一个饥饿,并且贪婪的饕餮者。
刚刚吃的那块糕点,让他搜肠刮肚,他就要马上去尝试下一块蛋糕,如果那块蛋糕还是让他感到索然寡味,他就接着试下去。
他就好像是大闹天宫的弼马温,把满树的仙桃都咬一口,然后统统丢掉,弃之如敝屣。
当心灵站出来说话的时候,理智跳出来高声反对。
可是他不是自寻烦恼,矛盾的人。
骆钧仁从没想过控制,或是放纵自己的这种天性。
哪怕最后一口吃到的,是一个烂桃子。
范云想家:
二人一边坐在沙发上,吃简易的晚餐,一边看着《悲惨世界》的音乐剧版,蓝光光碟。
音乐剧结尾,马吕斯和珂赛特结为夫妻。季郁刚好吃完,将餐叉和小碗碟放在沙发前的茶几上。抱着腿坐在沙发上,说道:“总觉得马吕斯和珂赛特,相爱的很荒诞。只是因为在人群之中看了一眼,没有像是和艾潘妮那样,共同经历过战乱和苦难。”
季郁摇了摇头,沉浸在自己的畅想之中:“我是不相信一见钟情的。难道只看到一张脸,就能够确定他为自己的终身伴侣?那样的爱情太肤浅了。”
范云想看着她侃侃而谈的模样,微笑着放在自己手中的碗碟,说道:“难道你不知道,有一些人真的是会在生活之中,一眼遇见自己梦中的那个常随左右的人?“
范云想伸手拦住她的腰,将她带近自己的身体,让她把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说道:”我和马吕斯一样,第一眼就已经被你深深吸引了。在你出现在排练厅的海选现场,唱《Don't-Dream-It's-Over》的时候,当时我的眼中只有你,身边的其他人,其他场景都变得黯淡无光。好像大厅里除了我之外,只有你一个人,你是在唱歌我听。你是在用你无限绵长柔情的声音安抚我,告诉我——不要再做往昔之噩梦了,那些苦痛挣扎,都会因你的到来而祝我终结。“
范云想伸手刮了一下季郁玲珑挺立的鼻子,说道:“我就是第一眼见到你,就被你吸引了。虽然当时没有把那种感觉浮夸的理解为爱情,不过,正是因为那一眼,才让我一直留心注意着你。不知不觉的相处之中,我才慢慢的发现,你早已经像是一颗在我心中埋下的种子,生根发芽,在我心中长出了嫩芽,然后开出了馥郁清幽的小花。”
范云想轻轻地放开季郁,装作失落的叹了一口气,说道:“哎,看来只是我一厢情愿的。原来你不是像我第一眼就注意到你那样的,也第一眼注意到了我。看来我爱你比你爱我还要长久。如果不是我一直主动,一直制造机会,出现在你身边,在钧仁给你制造麻烦的时候,解救你,你应该是......根本看不到我的吧?“
听范云想这么一说,季郁真的觉得自己没有他那样的,对于二人的爱情如此执着。如此敏感到,第一眼就已察觉到爱情的火花。觉得自己感到很惭愧。
季郁抱住范云想,像一只小猫一样的,服帖的将脸靠在他的下半截胳膊上,像是甘心做他的臣民与奴隶一样的,那样卑微,那样低。柔声细语的说道:“对不起,对不起嘛,是我太自以为是了。原来不知道一见钟情可以这样长情,这样婵绵美好。我本来就很迟钝,再加上很封闭自己。你一直很体贴的慢慢靠近我,像我的独角兽一样的解救我,真的真的让我感到很幸福。你知道当你靠近我时,我心跳的有多么厉害吗?”
季郁抬起头,仰视着他的眼睛,俏皮的,撒娇说道:“可是啊,云想哥你不是清楚的吗?我是第一次爱上一个人,也是第一次被一个人爱上。之前都没有这方面的经验,所以,你是可以理解我,为什么这么笨拙,这么迟钝,这么后知后觉。为什么明明很在意,却总是试图逃脱的,是吧?”
范云想看着总是用坚强和淡漠伪装自己的季郁,为了自己的玩笑,竟然一反常态的撒娇求饶,谄媚示好的样子,怎么也不忍心再去责怪她,刁难她。
他觉得她现在比平时还要娇柔,语气比平时还要柔软的样子,简直娇媚的让他感到浑身的血脉喷张,让他抵御不了内心正在翻滚的欲妄。他觉得自己快要被打破刚刚还许下的,不再勉强她,在新婚之夜之前,不再试图迈过那道禁忌的防线的誓言了。
范云想抽回自己的手臂,有些慌乱的从沙发上起身,向阳台走去,想要吹吹风,清醒一下。
季郁对于他一反常态的一言不发,还有回避自己的态度,让她觉得,在范云想的心里,还在因为他对于她是一见钟情,可是她对于他第一眼并无太深刻的印象,觉得委屈,觉得她破坏了二人爱情的和谐与同步,觉得她背叛了二人之间,那种‘心灵相通’的誓言。
季郁焦虑,担忧的,也从沙发上站起身,追在他的身后,从他的背后抱住他。
范云想一边拿掉季郁圈住自己的手臂,一边试图解释,说道:“小郁,我不是真的生你的气,我只是......“
范云想突然想不到合适的语句,来形容自己现在的状态。
季郁牵住他的双手,绕到他的面前,第一次主动的吻住了他。
她的吻是那样的笨拙,青涩。她的嘴唇清凉,只是轻轻地触碰,却已经花尽了她全部的勇气和力气。
范云想感到自己的浑身被刺激的酥酥麻麻的,他无从抗拒这个吻,也克制自己,不能放纵自己的欲妄,任随自己的感觉,再吓到她。
季郁不到三秒钟,便轻轻地松开了他。可是她却不知道,在这短暂的三秒钟之内,范云想的内心里却如同席卷而来的龙卷风一样,狂暴,又毫不留情的险些将他击垮。
范云想有些有口难言的,看着自己面前,如同做错事的孩子一样,眼神无辜的,在等待自己的发落,在等着他的一句:”我原谅你了。“
可是他所有的话语都如噎在喉,难以总结,拼凑出一个音节来。
他根本没有怪她,没有责备她的意思,所以即使她说出再多的”对不起“来,他也无法回答她一句”没关系“。因为她的情绪,她的难过与忧愁,她的欢喜与失落,对于他而言,决不是“没关系”。
季郁仰视着表情有些隐晦的,站在她面前,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的范云想,心中忧心的都要崩溃了,她轻蹙着眉,说不出什么来,眼泪缓缓地留下来。
她清凉的手,拉起他炙热,滚烫的手,放在她的心口。范云想感受到自己的心脏在和她的心脏同步的顿重的跳动着。
季郁软弱的说道:“要我怎么做,才能够让你释怀?请求你告诉我,好吗?我真的忍受不了,你像是陌生人一样的对待我......我也为自己能够离得开你,可是我现在发现,在我等待你的一句答案,一个原谅的时候......如果你突然转身离去,我会崩溃,我会死掉的。求你,云想哥,随便你怎么惩罚我都好,就是不要继续冷漠的无视我......我真的好怕......“
范云想的手,连同身体,不受控制的轻微颤抖起来,他抽出自己的手,慌张的躲进浴室,打开了冷水。对站在门外,默默流泪的季郁,隔着门说道:”小郁,你真的误会了。是我不好,不应该逗你,和你开这个玩笑。你......不要哭了,你再哭下去,我的心都要碎了。“
范云想无奈的解释道:”我不是有意要冷落你,你应该能够理解......男人的......生理反应吧?虽然我这么说可能会吓到你,不过......我不解释清楚,又怕你的多心,会质疑我对你的感情。你先......随便的在家里四处逛逛,行吗?我一会儿就出来陪你。“
季郁停止了流泪,感觉自己的大脑”嗡“的一下,响了起来。
她感觉前所未有的难堪过,自己竟然傻到......在范云想需要冷静,需要独处的时间,居然还靠近他,像是一个坏女人那样的,在现在看来,简直就是在勾引他。
她已经害羞的满脸绯红,面红耳赤了。
范云想从浴室里面,衣衫湿透的,狼狈的走了出来。
季郁仓皇的四处逃窜,拿起自己的包,说自己先走了。
范云想下意识的伸手拉住她,有些无奈的想要挽留她,因为他不想二人美好的相处的这一天,最后尽然因为自己的生理反应,让二人都感到如此尴尬,狼狈的告别,毁掉了这原本温馨,美妙的一天。
季郁感到手上冰凉,湿答答的触感,便回过头去,看到浑身淋得湿答答的范云想,他每天都整理的很绅士,很成熟的发型,现在竟然败露出自来卷来,搭在他无害的脸上,显得更加含情脉脉,更加的亲切可爱。
季郁忍不住笑了出来。
她去他的卧室橱柜里面,拿了一条毛巾,踮起脚替他擦拭头发。
范云想依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他接过了季郁递过来的浴巾。
季郁问道:”那个......用不用拿风筒帮你吹干?也能帮你取取暖。你的手好冰。“
范云想一直想要留住季郁,留下她之后,又觉得没有什么实际的事情,要非做不可,可能只是一心想要把她留在自己的身边吧。
范云想说道:“我去房间里换身衣服就出来。你不要走,好吗?再等我一下。“
季郁点了点头,这已经是今天,他第四次这样的挽留她了。每一次都是说”等我一下“,”不要走“,”很快回来“。季郁觉得自己很幸福。
季郁在范云想身后叫住他。
范云想回过头来。
季郁提醒他道:“穿暖一点,不要着凉了。”
范云想看着她烟视媚行,又知疼着热,体贴入微的样子,心中已经放下来芥蒂和懊恼,微笑着,对她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