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放到一半,木宛清实在看得无趣,便出来透透气,夏日的夜晚,凉风习习,吹在脸上很是舒服,她在电影院门前的广场上随意的逛着,明明暗暗的灯影里,有丽影双双,旖旎甜美,她微笑,耳边却突然有个声音轻声说:“是不是很羡慕?”
她一惊,低头一看,脚边台阶的花影里坐了一个人,竟然是方心婵。
“你还没有回家吗?”她惊叫起来。
“我有家吗?”她抬头,茫然的看着她。
木宛清不知如何应答,想了想,说:“不管是夫妻还是恋人,吵架总是难免的,你不要往心里去。”
方心婵笑,眼腮处有两酡绯红,吐气间有隐约的酒气,显然是喝了不少酒,木宛清动手拉她,“天晚了,不要再坐在这里了,回去吧。”
“回哪里去?”她看着她,再度发问。
木宛清呃了一声,方心婵长长的叹息一声,说:“其实,你也可怜,都是可怜人,不过,我要比你更可怜。”
“你说什么呢?”木宛清有些摸不着头脑。
“明明相爱,却因为现实的原因,不能在一起,心里一定很苦很难受吧?”方心婵看着她说,“我常想,如果我是你,我会怎么做?我是会选择报复呢,还是选择爱情。”
木宛清叹口气,也坐下来,歪着头问:“是呀,如果是你,你会怎么选?”
“我会选择,爱情!”方心婵盯着她的眼睛看,“你看,其实,我爱他,就是比你爱他多一点!”
木宛清苦笑,“所以,你们才会在一起。”
“会吗?”方心婵突然把头埋到了两膝之间,“可我觉得,我的爱,给错了人,世界上那么多男子,喜欢我的人,也有很多,真心对我的人,也有那么几个,我的感情随意给他们中间的一个,我都会收获最圆满的爱情,我为什么一定要给他?为什么一定要给他?我给了那么多年,费了那么心机,做了很多自己都不耻的事情,到最后,还不是颗粒无收?”
木宛清听得傻掉了。
方心婵抬起头来,眼里已满是泪珠,“你不会懂的,辛苦了一季又一季,老是颗粒无收,是多么难过多么绝望的事情!”
木宛清呆呆的看着她,说不出一句话。
方心婵却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她站了起来,仰着头,舒展着自己的手臂和身体,这时,音乐喷泉突然启动,清爽冰凉的水雾瞬间打湿了两人的脸,木宛清有些惊慌失措,方心婵却仰着脸,仿佛很享受。
水声哗哗,两个女人站在音乐喷泉中淋水,木宛清自觉得有点傻,急急的想拉着她走开,可是,方心婵却不肯走,孩子似的在喷泉里蹦跳着,她的举动引来不少年轻人效仿,一时之间,很多人都开始冲到水雾中又笑又跳,转瞬间竟是欢乐至极的场面。
木宛清却不太习惯这样的狂欢,浑身湿漉漉的,说不出的难受,她退了出来,站在一边担心的看着方心婵,一直到音乐喷泉停止喷发,那些狂欢的年轻人这才笑闹湿淋淋的走开。
“我送你回家吧。”木宛清看着她。
方心婵轻轻摇头,“我自己能找到家。”她笑说,“木宛清,偶尔放纵一下也没什么不好,别再古板了,其实,两个人只要在一起快乐就行了,想那么不相干的事做什么?如果你妈妈知道你为了她的事,一直苦着自己,一定会气得在地底下骂你的!”
木宛清微怔,方心婵却已向她挥手告别,“再见了!木宛清!”
在喷泉里淋得全身都湿透了,她却好像突然又焕发了活力一般,脸上那抹酡红更深了些,映得一双黑眸清澈透亮,似暴风雨后的天空那样清透明亮。
木宛清目送她迈着轻盈的步子离开,脑子里仍是想着她刚刚说的话。
如果……如果妈妈真的泉下有知的话,会赞成她哪种做法?
转而又自嘲的笑,妈妈已经长眠地下,她永远的沉睡了,所以,对于她来说,万事皆是虚空。
方心婵高调出走了。
这样的消息,是木宛清从八卦小报上看到的,她离开了T市,临走之前,居然主动爆料给媒体,称与季雨浓的婚约取消,还说并不想陪着一块木头一起生活,要去寻找真正属于自己的爱情。
这样的做法,让很多人大跌眼镜,也让木宛清啧舌不已,她得承认,她其实一点儿也不了解方心婵。
这个丫头,有时很软弱,软弱到让人头痛的地步,季雨浓失去自由时,她数次领会到她的方氏大哭法,哭得她整个脑袋都大了,可是,转眼间,她居然风轻云淡的去了,走时还留下登机时的一张照片,笑得明媚鲜妍。
因为她的一句木头,季雨浓平白遭受了很多不白之冤,很多人怀疑他的性能力有问题,也有人怀疑他的性冷淡才是导致两个女人最终都弃他而去的主要原因。
流言有时真的是让人啼笑皆非。
连盈盈现在都已经见怪不怪,拿了报纸不再像以前那样哭哭啼啼,反而兴致勃勃的去叠纸飞机,还会回头跟木宛清叫:“妈妈,我没清看是谁送这张报纸来,你要是知道,下次让他多送一点,清哥哥说要开飞机场。”
木宛清耸耸肩,继续在厨房里忙着做饭。
至于那张报纸是谁交给盈盈的,她倒真不介意了,她只想用心把锅中的红烧排骨做好。
转眼又是一个月过去,季雨浓还是会接盈盈去看方心婵,方心婵的病越来越严重了,也就越来越像个孩子了,最后居然主动要求季雨浓带她去游乐场玩。
木宛清本来不想去的,自从方心婵走了之后,季雨浓心情一直不太好,当然,换了任何一个男人,若是凭空被人戴上了性无能的帽子,估计心情都不会好,他是没想到,方心婵临了了还给他搞了这么一幕恶作剧。
一老一小孩子似的在那边的翘翘板上玩,木宛清和季雨浓坐在林荫道上的排椅边安静的看。
排椅很长,可以容纳四个人,两人各做一头,留着不长不短的距离。
木宛清看到那段距离时,心想,她和他,以后就这样了吧?远不得却也近不得,永远相互观望。
那天的风景其实很好,风吹得树叶儿哗哗的响,阳光灿烂,天空澄净如一汪碧玉,周围一片宁静清爽。
谁也没想到会再次发生绑架这种事。
两人坐了好一会儿,突然发现面前没了盈盈和何淑言的身影,但又想祖孙俩或许是跑到别的地方玩去了,所以也就没太在意,仍是那么沉默的坐着,季雨浓还问她,“这么坐着是不是很无聊?要不要,找点话来说?”
木宛清回他,“你想说什么就说好了,我听着就是了。”
可他最终也没说出什么来,木宛清有些着急他说不出话,便起身去找盈盈和何淑言,哪知游乐场都找遍了,也没发现他们的身影。
他们这才意识到有可能出了事,心急如焚之际,季雨浓的电话响起来。
一个陌生的号码,季雨浓接通,并顺便打开了扬声哭,一个粗嘎难听的声音传了出来,两人对看一眼,都已明白对方是谁。
“季雨浓,木宛清,要想救这个死丫头和死老太婆,天黑之前,拿五百万来,全部给我换成美金!不许报警,不然,她们两个立马没命!”沈悄悄在那头恶狠狠的说。
木宛清瞪大眼,为什么觉得这个人是在说笑话?这好像是只有电影里才有的台词,五百万?还天黑之前?可是,她很快又明白,这绝对不是笑话,沈悄悄那个女人,是什么事都能做出来的!
一下子就慌了,几乎连站也站不住,出了一身的冷汗,干想张嘴,却说不出一句话。
季雨浓却已迅速的反应过来,“我要跟她们对话!”
沈悄悄冷笑了一声,电话那头很快传出盈盈的哭音,“爸爸妈妈,我好怕,怪兽把我抓走了!我好害怕呀!快来救救我呀!”
“死丫头,说谁是怪兽!”手机里传来清脆的耳光声,随之,是盈盈凄惨的哭叫声,还有何淑言呜呜的咆哮声,沈悄悄在那里嘶声叫:“要不是你那个该死的爸爸,我能落到今天这样的下场吗?我的脸被她毁掉了,他还要毁掉我的命!季雨浓你这个混蛋!王八蛋!”
随着她的骂声,那头的耳光声更盛,木宛清当时就受不了了,冲上去对着电话哭叫,“沈悄悄,我求你,不要再打她了,孩子是无辜的呀!你快放了我女儿,你快放了她!”
“要我放了她,就乖乖的把钱准备好!”沈悄悄阴恻恻的笑。
季雨浓握着手机的手已经渗出汗来,额上也凝出豆大的汗珠,浑身的衣服也几乎湿透,但他竭力保持着冷静,“沈悄悄,天黑之前筹到五百万不可能,你知道的,那么多现金,还要美金!我需要更多的时间!”
“那么,我再宽限你一天!不过,你别指望我会对你的女儿和你那个妖怪老妈有多好!”沈悄悄又嘶声笑了起来,她的嗓音本就如破锣一般刺耳,此时夹杂着恶毒的恨意,更是如夜枭一般难听,听得木宛清毛骨悚然,心肝胆一齐在颤。
“那我要把钱送到哪里去?”季雨浓又问。
“我自然会再给你打电话!”沈悄悄再度嘶笑,随之,电话挂断了。
“怎么办?季雨浓,怎么办?”木宛清六神无主,“我们报不报警?”
季雨浓看了她一眼,说:“肯定是要报警的,我们需要警方的协助。”
“可是,她万一撕票怎么办?”木宛清惊惶不已。
“已经被抓,她只有一个人,翻不起多大的水花来,你不要太担心!”季雨浓急急的拉起她的手,说:“我先回去筹钱,同时会联系其他朋友去跟警方接触,我们自己暂时不要动,沈悄悄人很聪明,说不定,她就在暗处盯着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