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木宛清后面的一个女子骂了声,“神经病。”
季雨浓满脸的窘迫,低低的一个劲说对不起,下意识的往一边让,咚的一声,他的脸重重的撞上了墙壁,狼狈至极。
木宛清的心忽地一软,转而又想到病房里满身伤痕的盈盈,又是一阵恼恨。
“季先生,你没事跑女厕所门前站什么?还是快点离开吧,免得人家把你当流氓抓起来!”她冷而淡漠的说。
季雨浓摸索着向前走,边走边说:“林小姐,今天的事,真的是太感谢你了,我听医生说了,如果不是你,盈盈可能……”
木宛清烦躁的剪断他的话,“季先生,我需要的,不是你对我的感谢,而是,你能听进去我的忠告,好好的待那个孩子,她很可怜,可是,你显然并没有听,她一个人孤零零的躺在那里,病得快要死了,也没人管,没人问,她的妈妈,在悠闲的吃早餐,而你这位爸爸,又在做什么呢?”
她总是忍不住要对他发火,明知以林越的身份来说,她根本就没有资格对他发火,可是,却还是无法控制,是因为对他的怨怼太深了吗?
可是,季雨浓好像也并不觉得她发火不对,只是唯唯诺诺的听她的训斥,任她指责,一幅六神无主的模样,她哪里还说得下去?
她本想把盈盈受虐待的事也告诉他,可是,想到盈盈哀恳的眼神,她却终于没有说出口,可是,她的心里实在是闷坏了,就像有块大石头堵在胸口。
她快步返回病房,喂盈盈吃饭。
盈盈可能是真的饿了,吃得很多,足足吃了一笼青菜香菇包,又喝了一大碗米粥,这才打着饱嗝儿,摆摆手,吐着舌头说:“老师,我吃得好饱,再也吃不下了。”
木宛清笑着将碗拿开,拿毛巾擦了嘴和手,看到那片青紫的伤痕,她终于忍不住,问出口。
“盈盈,告诉老师,这是谁弄的?”她的声音微颤。
盈盈低下头,脸上那种明媚的笑容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只是绞着自己的手指,默不作声。
“是爸爸吗?爸爸喝醉酒,打了盈盈?”她故意这么说,果然,盈盈拼命摇头,“爸爸才不会打我,爸爸就算打我,也不过轻轻的打两下屁股,才不会这样呢!是妈……”她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连忙住口。
“是妈妈?是妈妈对不对?”木宛清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出这两个字,她是真的没有想到啊,这个方心婵,居然会是这样的货色!
其实她早该想到的,能讨何淑言那样变态的老太婆欢心的女人,必定也不是什么好人!
可是,她多么傻!她总想着,方心婵,她可是一位学教育的硕士,早些年一直在国外接受最高等的教育,她不会那么狭隘,不会那么残忍,她会漠视盈盈,早已在木宛清的预料当中,可是,她居然虐待盈盈,这让她心中愤懑满怀。
当年,她在何淑言的手底下受尽折磨,如今,竟又要轮到她的女儿了吗?
一股暴戾之气从她的心底里窜出,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她的手紧紧的抓住了床单,胸中气血翻滚,像是随时都可能爆发雷霆之怒,可是,盈盈小而轻的声音将她缓缓的拉回。
“老师,你不要担心,我不会有事的!”盈盈大大的眼睛里居然满是勇敢和坚定,“这点苦,我受得了,再说,她也只是在跟爸爸吵架时才会打我,昨晚,她回家就跟爸爸吵架,吵得很凶,又要欺负爸爸眼睛看不见,我把那些障碍物偷偷拿走,她才会打我的,她知道爸爸最在乎的人就是我,她只所以打我,就是为了让爸爸难过,让爸爸伤心,可是,我不会让她得逞的,我才不会让爸爸知道这些呢!老师,你也不要告诉爸爸,好不好?”
木宛清心中痛得似要被撕裂开来。
“可是,如果不告诉爸爸,她以后还会打你的!”她紧紧的将盈盈抱在怀中,“你真是一个傻孩子,这是大人的事,你不要想那么多,受到什么委曲就说出来,好不好?”
“可是,就算告诉爸爸又怎么样?爸爸什么也看不见!爸爸会着急得发狂的,可是,没有人能帮到他的!”盈盈大大的眼睛里满是忧愁。
“那么,盈盈,搬去跟老师一起住,好不好?”她急急的握住盈盈的手,“老师会像你的亲妈妈那样,疼你爱你,在老师哪里,没有任何人可以伤害到你,好不好?”
盈盈愣住了,半晌,怯怯的问:“可是,如果我走了,爸爸一个人会很孤单,没有人可以再当他的眼睛。”
“爸爸是大人,他可以照顾好自己的,可是,你是一个孩子,你不该承受那么多!”木宛清想尽办法想说服盈盈,可是,她却只是摇头,“我不可以离开爸爸,我是爸爸的眼睛。”
木宛清沮丧的低下头。
身后却猛不丁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林小姐是想拐走我的女儿吗?”
是季雨浓。
木宛清身子一震,转头望去,却见季雨浓不知什么时候早已安静的坐在了她身后的一只小凳上。
“我不想拐走你的女儿,我只是想救她!”木宛清冷冷的说:“你什么时候来的?有听到我和盈盈的话吗?”
季雨浓默不作声,但是,显然心中也是激愤不平,胸脯剧烈的起伏着,良久,他颓废的低头,“我没有想到,她竟然那么坏,她坏透了!我一定要把她赶走!一定要把她赶走!”
“季先生,我刚才的建议,你能考虑一下吗?”木宛清放柔了声调,“只要你想她了,可以随时来看她,我可以好好的照顾她,等到她长到十几岁,可以照顾自己时,我再把她送到你身边,好不好?”
季雨浓怔在了那里。
林越,一个对他来说陌生而神秘的女人,一个国际知名的女音乐家,为什么竟会提出这么奇怪的建议?这简直就是匪夷所思!
“林小姐,你知不知道,自己的想法很奇怪?”他字斟句酌的开口,“你和盈盈不过认识一两个月,在此之前,你和她完全是陌生人,为什么?为什么要对她这样好?还要照顾她到十几岁!”季雨浓皱紧了眉头,“理由,林小姐,给我一个理由,我要一个理由!”他惊愕的叫起来。
“理由,我不是已经说过了吗?”木宛清低低的应答着,“盈盈与我失去的那个女儿真的很相像,我想,我是在她身上,寻找着情感寄托。”
“可是,你居然承诺要照顾她到十几岁,对于这个承诺来讲,这个理由,实在是太牵强了!”季雨浓紧张的站起来,他的脸上忽然现出狂喜的神色,他向她这边摸索着,“林小姐,林越,你是谁?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为什么我突然有种感觉,是盈盈的亲妈妈回来了?”
木宛清吓了一跳,灵巧的避开了他,心中却是咚咚直跳,他发现什么了吗?还是,他终于忆起了她的声音?可是,五年了,五年的国外生活,她的声音语调都已经变了很多,她的普通话甚至说得有些别扭。
季雨浓摸不到她,徒劳的缩回了双手,耷拉着脑袋,说:“我一定是又发梦了,最近我老是在做着这样的美梦,觉得她没有死,她还好好的活着,她又回来了,可是,怎么可能?根本就没有可能!”
盈盈扑闪着大大的眼睛,看着面前的两个大人,“爸爸,老师,你们怎么了?”
她看起来那么无辜,那么娇柔,木宛清看到她手臂上的伤痕,直觉得心如刀绞,再度哀恳的发问:“季先生,不可以吗?我知道,这很荒谬,可是,我并不是想要夺去你的女儿,我只是想,好好的照顾她,你不知道,她受到很多伤害,我实在不忍心……”
“老师!”盈盈叫起来,“老师,我不可以离开爸爸的,虽然老师对我很好,可是,爸爸更需要我!”
木宛清无助的哀叹。
看到她一脸的痛苦,盈盈又皱起眉头,在那里小大人似的苦苦思索,突然间眉头舒展,开心的叫了出来,“我有办法了!老师,你可以搬来我们家住呀!我们家的房子好大,有很多空着的客房,我们家的牛爷爷做饭超好吃,这样,盈盈就可以又见到爸爸,又见到老师了!”
木宛清苦笑,可真是孩子话!
她怎么可以住到季家?她是林越,要是不明不白的住在了季家,那才真成了笑话,只怕小报记者要忙翻天,来挖掘她的生活隐私。
可是,季雨浓却对盈盈的这个想法非常的感兴趣。
“你觉得可以吗?林小姐?”他小心翼翼的问她。
“你觉得可行吗?”木宛清没好气的回他,“你好像把我当成了一个大慈善家!”转而又想,是自己先去充当了大慈善家,人家才会打蛇随杆上,她苦笑,“是,我真是一个可笑的慈善家!我想我一定是疯掉了,如果我搬去你家,明天就会流言满天飞,季先生,我对你,并不感兴趣,更不想扯入你乱七八糟的家庭关系。”
季雨浓悲哀的笑,“是,让你见笑了,林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