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赵凡的话,李月巴愣了一下,而后突然想到自己脸上的伤口,他笨拙地伸着大手不停擦着脸,想要将伤口抹掉。
不过这样做只能让伤口更加疼痛,他强忍着疼,呲牙咧嘴慌慌张张说着:“师兄,我没有被打,是我不小心摔倒了,脸撞地上了,师兄你不要担心我。”
赵凡听着他蹩脚的理由,轻哼了一声。苍白的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厌恶。
“那些人说的没错,你又笨又蠢,跟头猪一样。没了我,谁都可以欺负你,你简直就是整个五岳宗的笑话。你根本不配喊我师兄,现在你就滚出去,不要再让我见到你,我丢不起这个人。”
“师兄,你先别说话了,把药喝了,这个药肯定能治好你的。”李月巴双手端着碗,似乎丝毫没在意赵凡恶毒的话语,他眼巴巴看着赵凡,关切又担忧。
“熬什么药?”赵凡猛地从床上做了起来,他那双还有些灵气的眼睛充满怒火,一巴掌拍掉李月巴手上的汤药,李月巴吓的浑身哆嗦,不由向后退了两步,躲在角落之中小心翼翼看着赵凡。
赵凡沉着脸冷哼着:“你这头猪,这么殷勤地熬药,不就是为了治好我的伤,好继续保护你?没了我,你根本无法在五岳宗立足,你指望不了外面那个天天无所事事只知道跟一头畜生聊天的窝囊废,你只能靠着我的施舍在这里混吃等死!”
“现在我成了废人,你也没了以前平淡无忧的生活!你这头蠢猪,我还不知道你的心思?给我滚出去!”赵凡歇斯底里吼着,原本苍白的面容扭曲不已,他像是一头受伤的困兽一般,无助又疯狂。
“师兄……我不是……”李月巴胆战心惊站在那里,声音很低,想要辩解却笨的不知道怎么开口。
“滚,滚出去!我从来就没把你当师弟,我只是把你当做枯燥修炼时解闷用的笑料罢了,给我滚!”赵凡伸着像是枯枝一般的手指着李月巴大吼。
李月巴看着地上被打翻的碗,熬好的药汤撒了一地。他憋着嘴,想要留下来安慰自己受伤的师兄,可是却不敢停留。
“滚!”赵凡见李月巴犹犹豫豫站在那里,不敢上前,也不想退出去,又是怒吼一声。他随手抓起床边的一柄短剑扔了过去。
短剑划过一道惨淡银光,擦着李月巴的脸颊击中门框。李月巴大叫一声,仓皇逃出了房间。
赵凡低垂着头。
当他从天之骄子跌落凡尘,成为一个废人时,他咬紧牙关,没有人看到他的绝望与痛楚。
当那些曾经被他踩在脚下的对手肆意嘲笑侮辱他时,他默默转身,强忍着屈辱与泪水。
当那个惊鸿一瞥的女孩叹息一声离去时,他低头握拳,亦没有落泪。
现在,赵凡双目泛红,视线模糊地看着自己干燥的双手上晶莹的泪珠。
李月巴逃出了房间,使劲睁着一双委屈的眼睛老老实实坐在门口的台阶上,不时向后看一眼。
远处那个百无聊赖的年轻人有一搭没一搭折着紫竹逗弄着异兽。
没过半个小时,房门被轻轻打开。
李月巴抖着浑身的肥肉快速站了起来,他转过身,满脸憨笑看着赵凡。
赵凡换了一身干净的青色布衣,原本凌乱的头发也收拾的整整齐齐。
他微微眯眼,长时间处于阴暗的房间之中,一时之间还无法适应强烈的光线。
他脸色依旧苍白,嘴唇毫无血色,不过身体笔直而立,像是一个大病初愈的患者一般,没有多少生气,却有着一股强撑的精气神。
“师兄,你出来了?”李月巴兴冲冲想要靠过去,却被赵凡一个凌厉的眼神阻止,他老老实实退了两步低下脑袋,失落地站在那里。
赵凡没有说话,自顾自走下台阶,他虽然筋脉尽断,无法再修炼,可是之前的底子还在,他的筋骨与皮肉都不是普通人所能比拟的。
赵凡没有看李月巴一眼,径直走向篱笆院,那里有一个精巧石桌,是秦山之上唯一没被人搬走的看的上眼的物什,石桌旁边原本的四个石凳也被人搬走了。
现在那位白衣掌门人就大大咧咧坐在石桌上瞅着眼前的异兽。
赵凡走了过去,李月巴胆怯地收回了脚,没有跟过去。
年轻掌门人回头看了赵凡一眼,眼中带着温和的笑意,一如他对所有人的态度。
“我曾听人说,世有古佛,慈悲为怀,任人羞他,辱他,轻他,骂他。他皆笑而不语。后有人族大劫,他割肉喂人,以死度人间大难。功德无量,天地不能受其一跪。你修的就是大乘无上佛道吧?”赵凡立在掌门人身边,语气说不上是嘲讽还是敬畏。
这位辈分其高的掌门人眼睁睁看着秦山上的灵草灵药,甚至是李月巴最喜欢的做饭厨具都被人夺走,他只淡笑对之,听着那些呱噪的酒囊饭袋站在外面冷嘲热讽,他亦如古佛般一笑置之。
李月巴被人打的遍体鳞伤,他丝毫不曾过问。
赵凡很想知道,要是哪天有人来要抢这头没用的白毛畜生,他是不是还会双手奉上?
年轻的掌门人听到赵凡的话,又是淡笑处之。
赵凡看着眼前的白毛驴,呵呵一笑。
似乎感觉到了赵凡心中所想,这头异兽突然抬起前蹄,冲着赵凡便是一个人性化的喷嚏。
赵凡哈哈一乐,深深看了这位名义上的师父一眼。
“师父,从今以后我不再是五岳宗门人,亦不是你的徒弟,我要下山做一个最普通的凡人,我觉着以我的这身体格,就是要饭都能比别人多要二两啊。我可不想再待在这里受那群人的白眼。师父保重。”
“保重。”年轻的掌门人点点头。
“人各有志。好好生活。”
赵凡哼了一声,顿了一下,终于没有回头去看那个一直希冀地等着他回头的李月巴。
李月巴一直瞅着赵凡的身影,直到他下了山身影完全消失以后,李月巴才失魂落魄坐在地上,他低着头有一搭没一搭挖着地上的土,不知道自己以后要怎么办。
“你不跟着他下山?”
“师兄说我是累赘,我跟着他就会给他添麻烦。”
“哦。”掌门人淡淡点头。
“师父,我在这里会不会给你添麻烦?”李月巴突然小心地问着。
“不会,你不仅不是个麻烦,你还是我的恩人啊,要是你走了,谁给我做饭?”
李月巴挠着头憨憨笑了出来,他还有点用。
他看着远方,那个背影消失不见,李月巴脸上的笑容也跟着消散。